第七章 失败者(第2/10页)

上述四类国家都面临一个根本问题:对于西方正式或非正式的占领,它们应该持什么态度。呜呼白人过于强大,无法拒之门外,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墨西哥东南部尤卡坦(Yucatan)丛林里的玛雅(Maya)印第安人,为了恢复自己古老的生活方式,曾在1847年试图把西方人赶走,实际上由于1847年爆发的“种族战争”(Race War),他们或多或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然而最终——到了20世纪——龙舌兰和口香糖又将他们置于西方文明的羽翼之下。不过尤卡坦的情况例外,因为地处偏僻,离它们最近的白人国家(墨西哥)又太弱,英国在它们旁边倒是有块殖民地,近在咫尺,但英国人并没有去恫吓它们。善战的游牧民族和山区部落民族可能吓得白人不敢进犯。我们可以想象,白人之所以很少前往那些地区是由于力量不足,而非山高路远,或是经济效益不高。对于那些不属于资本主义世界但具完善政治组织的国家来说,问题并不是可不可能避开白人文明世界,而是应如何看待它的影响:是照搬照抄,还是坚决抵制,或两者兼而有之,仅此而已。

世界上处于从属地位的地方有两类已在欧洲统治下被迫进行“西化”,或正处于“西化”过程之中:它们就是美洲的前殖民地和实际已成为殖民地的地区。

拉丁美洲已摆脱西班牙、葡萄牙殖民地的地位,而成为法律上众多主权国家的集合体。这些主权国家在西、葡留下的机制上,又加上一套大家熟悉的19世纪(英国和法国)自由中产阶级的机制和法制。西、葡留下的机制主要是带有地方色彩的罗马天主教机制。罗马天主教在当地人民的生活中具有根深蒂固的地位。当地人多半指印第安人,在加勒比海和巴西沿海地区主要为非洲人。[来自非洲的奴隶仍继续信奉他们的宗教(或多或少已与天主教统一),除海地外,看来没有与占统治地位的宗教发生冲突。]资本主义式的帝国主义,不会采取有系统的措施迫使其受害者改信基督教。该地都是农业国家,距离世界市场相当遥远,如果不是靠近河流、海港或火车站,它们实际上也不可能进入世界市场。除了奴隶种植园、难以深入的部落聚居地以及极北极南的边远地区外,这些农业国家的居民主要是各种肤色的农人和牧人。他们住在自治的村社里,直接受雇于大农场主,很少人有本事自力更生。民众受到大农场主的财富奴役,这些有钱人的地位因西班牙殖民主义的废除而得到明显改善。西班牙殖民时期曾企图对大地主维持某种控制,包括给予农民(主要是印第安农民)村社某些保护。此外,他们也受武装集团的统治(地主或其他任何人都可豢养一批武装人员),武装人员是军事首领的基础,这些军事领袖各自统率自己的军队,并已成为拉丁美洲政治舞台上大家相当熟悉的组成要素。这个大陆的所有国家基本上都是寡头政治。在现实中,这代表着民族势力和民族国家的体质都异常虚弱,除非国家面积小,或独裁者凶残到足以使遥远的臣民也慑于其淫威(至少是暂时的)。如果这些国家要与世界经济建立联系,就得通过外国人,因为外国人控制了其粮食的进出口,控制了运输(智利例外,智利有其蓬勃发展的船队)。本书所述时期,这些外国人主要是指英国人,也有一些法国人和美国人。当地政府就靠从对外贸易中进行搜刮,靠借贷发财,当然主要是向英国借贷。

独立后的头几十年里,因经济萧条,许多地区人口下降。巴西、智利幸免于难。巴西在当地一位皇帝的领导下,采取和平手段脱离葡萄牙,免去内战浩劫,因此未遭破坏。智利孤零零地坐落在太平洋沿岸气候温和的一条狭长土地上。新政权——拉丁美洲是世界上共和国最多的地方——进行了自由主义改革,但未取得实际结果。其中有些大国(后来成为重要的国家)实行寡头独裁政治,主政者都是土生土长只关心内政并且敌视创造发明的人,如阿根廷的独裁者罗萨斯(Rosas,1835—1852)。在19世纪第三个25年资本主义向全球扩张的惊人过程中,这种寡头政治的局面必定会因此发生重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