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前奏(第3/11页)

在政治上,这一革命地带同样是参差不齐的。除法国外,它们的问题不仅是政治和社会方面的问题,而且是国家的问题,甚至是国家存在的问题。日耳曼诸邦力图建立一个“日耳曼”以囊括日耳曼境内形形色色不同面积、各具特点的君主国。同样,意大利人试图把奥地利首相梅特涅(Metternich)轻蔑但却很恰当地称为“仅仅是个地理名词”的地方,弄成一个统一的意大利国家。两者带着惯有的民族主义偏见,将那些不是或自认为不是日耳曼或意大利人的民族(例如捷克人),也划归到他们的建国计划当中。除了法国之外,日耳曼、意大利以及实际上所有与革命有关的民族运动,都发现他们在反对多民族的哈布斯堡庞大帝国时不知所措。在这个帝国里面,居住着日耳曼人和意大利人,也居住着捷克人、匈牙利人、大部分波兰人、罗马尼亚人、南斯拉夫人以及其他斯拉夫人。其中一些民族,至少它们的政治代言人,认为与其被某些扩张成性的民族,例如日耳曼民族或马扎尔民族吞并,不如屈从帝国,这也许不失为解决民族问题的好方法。据说捷克的代言人帕拉茨基(Palacky)教授曾说过:“如果奥地利不存在,那就必须造一个出来。”因而整个革命地区的政治运动,是沿着不同的方向同时进行的。

激进主义者开诚布公地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在所有王国和邦国的废墟上,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民主共和国,不管是叫德意志、意大利、匈牙利或其他任何称谓都好,并遵循法国大革命的三项原则,升起三色旗。三色旗通常象征着法国模式,是民族旗帜的基本形式。另一方面,温和主义者则出于多种考虑,态度比较含糊,要求也复杂多样,实际上却是基于对民主的恐惧,他们认为民主无异于社会革命。在君主还没有被群众赶下台的地区,鼓励群众破坏社会秩序是不理智的;在君主被群众赶下台的地方,最好是奉劝或迫使群众退出街头,拆除那些明确象征着1848年革命的街头堡垒。于是,问题成了在那些虽然被革命瘫痪但仍然没有被赶下台的君主中,哪一个可以被敦促来支持这项大业?到底该怎样实现一个联邦的自由日耳曼或意大利?仿照哪种议会模式?由谁来主持?这个国家能够既包括普鲁士的国王,也包括奥地利的皇帝吗?[就像温和主义者设想的“大日耳曼”(greater german)那样——切莫与激进民主主义者提出的另一概念“大德意志”(great-germans)相混淆。]抑或只要建立一个“小日耳曼”,即排除奥地利?同样,哈布斯堡王朝中的温和主义者也正在着手制定联邦共和国的多民族宪法,该项工作直到1918年帝国灭亡才告停止。在革命运动和革命战争爆发的地方,人们还没有闲暇考虑宪法问题;在没有爆发革命运动和革命战争的地方,例如德意志的大多数地区,则有充足的时间制宪。由于大部分温和自由主义者都是教授和政府职员——法兰克福国会的代表中,68%是官吏,12%属于“具有专门知识的自由职业者”——这场短命的国会争论,遂被后人当作智者空谈的笑柄。

由上可见,在研究1848年革命时,确实值得深入细致地分别研究各个国家、各个民族和各个地区,但这非本章所能及。尽管各个地区各具特色,但它们之间的共同之处还是相当大。这类例子很多,例如各地几乎同时发生革命,它们的命运又是如此紧密相连,它们都有着相同的情绪和举止,怀抱一种出奇浪漫和乌托邦式的梦想,采取了相同的节奏步伐,法国人为形容此情此景而创造了“四八年人”(quarante-huitard )一词。每一位历史学家都可一眼识出其特征:胡须、飘扬的领巾、军用宽边帽、三色旗、随处可见的街垒以及刚开始时的自由感、无限的希望感和过于乐观导致的不安感。这就是“民族的春天”——而且确实像春天一样,不会久驻长在。接下来,我们必须简要地看看它们的共同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