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前奏

第一章 “民族的春天”

请非常认真地阅读报纸——现在的报纸值得一读……这场革命将改变地球的面貌——这是应当的,也是必然的!——革命万岁!

——诗人韦尔特(G.Weerth)写给母亲的信,1848年3月11日[1]

真的,如果我年轻一些、富有一点,我肯定会移居美国。这并不是因为胆小怯懦——因为当前的形势对我本人不会有任何坏处,正像我也不会有害于别人一样——而是由于这里道德败坏,用莎士比亚的话来形容,已经腐败透顶。

——诗人艾兴多夫(Eichendorff)写给一个记者,1849年8月1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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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8年年初,杰出的法国政治思想家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在众议院(Chamber of Deputies)中起而陈言,发表了大多数欧洲人共同的看法:“我们正睡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上……你们没看见大地正在抖动吗!一场革命的风暴已经刮起,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它的到来。”大约与此同时,两个日耳曼流亡者,30岁的马克思和28岁的恩格斯,正在宣布无产阶级革命的原则——这正是托克维尔提醒他的同僚们去阻止的事。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几个星期以前,接受德国共产主义者同盟(German Communist League)的委托起草了一份文件,并于1848年2月24日前后,用德文在伦敦匿名出版,书名为“共产党宣言”(Manifesto of the Communist Party ),并声明“将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佛兰芒文(Flemish)和丹麦文出版”(实际上,在当年也译成了波兰文和瑞典文,但平心而论,在19世纪70年代初期之前,除日耳曼革命者的小圈子外,它的政治影响并不大)。几个星期之内,实际上对于《共产党宣言》来说只是几个小时之内,预言者的希望和担心似乎即将实现。法国的王朝被起义者推翻,共和国随之宣告成立,欧洲革命已经开始。

在世界近代史上发生过许多大革命,并且确实有许多比1848年革命更为成功。然而,却没有一场比这场革命传播得更快、更广。这场革命像野火春风一般越过边界、国界甚至海洋。在法兰西这个欧洲革命的天然中心和引爆点中(见《革命的年代》第六章),2月24日宣布共和国成立。到3月2日,革命的火焰已经在德意志西南部燃起,3月6日到达巴伐利亚(Bavaria),3月11日到达柏林,3月13日到达维也纳,并迅即燃烧至匈牙利,3月18日到达米兰,随后蔓延至全意大利(一场自发的暴动已经控制了西西里)。当时,即使是最快的传播媒介[罗斯柴尔德(Rothschild)银行]也得要五天才能把消息从巴黎传到维也纳。然而不过几个星期的时间,在当今欧洲10个国家的全部或部分地域内(包括法国、德国、奥地利、意大利、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部分地区、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这场革命的政治影响在比利时、瑞士和丹麦也算相当深刻),没有一个政府能幸免于垮台的命运,而其他地区也经历了大小不一的动荡。此外,1848年革命是第一次潜在意义上的全球革命,其直接影响可以在伯南布哥(Pernambuco,巴西)1848年起义和几年以后遥远的哥伦比亚起义中看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革命是“世界革命”的模范,是造反者梦寐以求的目标;并且在日后几次罕见的时刻里,比如大战之后的动荡,造反者认为他们已看到这种形式的革命。实际上,与其相同的大陆革命或世界革命是极其罕见的。在欧洲大陆,1848年革命是唯一一场既影响“先进”地区也影响落后地区的革命。它是这类革命中传播最广却也最不成功的一场。离爆发之日才短短6个月后,它在各地的普遍失败已经一目了然;18个月后,除了一个例外之外,被它推翻的所有政权全都复辟,而这唯一的例外(法兰西共和国),也尽可能地远离起义者,尽管这个共和国是靠革命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