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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当时的世界的确存在这两个部分,那么它们之间的界线并不分明。这主要是由于主导和经手完成全球经济——在本书所论时期也包括政治——征服的那组国家,因历史以及经济发展而具有一致性。这组国家包括欧洲,而且不仅是那些明明白白地构成世界资本主义发展核心的地区——主要是在欧洲西北部和中部,以及其某些海外殖民地。欧洲也包括一度在早期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南部区域(自16世纪以来,这些地区已成为穷乡僻壤),以及最初创建伟大海外帝国的征服者:尤其是亚平宁半岛和伊比利亚半岛。它也包括广大的东部地区,这个区域的基督教国家——也就是罗马帝国的继承人和后裔—1 000多年来不断抵御来自中亚的一波波军事入侵。其中最后一波入侵缔造了伟大的奥斯曼帝国,该帝国曾在16—18世纪控制了东欧庞大地区,不过到19世纪,该帝国已逐渐被逐出。虽然1880年时它仍旧控制横跨巴尔干半岛的一个不小的地带(现今希腊、南斯拉夫和保加利亚的部分以及阿尔巴尼亚的全部)以及一些岛屿,但是它在欧洲的日子行将结束。许多重新被征服或解放的领土只能在礼貌上被称作“欧洲”,事实上,巴尔干半岛在当时仍被称为“近东”,因而,西南亚才会变成所谓的“中东”。另一方面,驱逐土耳其人出力最大的两个国家,虽然其人民和领土都付出了备受蹂躏的代价,但它们却因此而跻身欧洲强权之列:奥匈帝国,以及更重要的俄国。

因此,大部分的“欧洲”充其量也不过是位于资本主义发展和资产阶级社会核心区的边缘。在某些地区,其大多数居民显然与其当代人和统治者生活在不同的世纪。比如说,在达尔马提亚(Dalmatia)的亚得里亚海(Adriatic)沿岸地区或布科维那(Bukovina)地区,1880年时,约有88%的居民都没有读写能力,而在同一帝国的另一部分——下奥地利(Lower Austria)——只有11%的人口没有阅读识字能力。[5] 许多受过教育的奥地利人和梅特涅(Metternich)一样,认为“亚洲开始于维也纳的东行公路处”,而绝大多数的北意大利人视其他意大利人为某种非洲野蛮人,但是在这两个王国中,落后地区只是其国家的一部分。在俄国,“欧洲或亚洲”的问题比较严重,因为除了浮在上层的极少数知识分子外,从白俄罗斯(Byelorussia)和乌克兰(Ukraine)向东直到太平洋的整个地区,距离资本主义社会都同样遥远。这个问题在当时的确是大家热烈辩论的题目。

不过,如果我们把少数几个被巴尔干山民孤立起来的地区排除在外,我们可以说:历史、政治、文化以及几个世纪以来对第二世界所进行的海陆扩张,已将第一世界的落后部分与进步部分紧密相连。虽然两个世纪以来,俄国的统治者已不断推行有系统的西化运动,并且取得对西面边界显然比较进步的地区如芬兰、波罗的海国家和部分波兰的控制,但是俄国的确是落后的。然而在经济上,俄国确实又是“西方”的一部分,因为其政府所采取的显然是西方模式的工业化政策。在政治上,沙皇统治下的俄国是殖民开拓者,而非殖民地。而在文化上,俄国境内受过教育的少数人口,又为19世纪西方文明增添了荣耀。布科维那,也就是奥匈帝国最偏僻的东北地区(1918年,这个地区成为罗马尼亚的一部分,而1947年后,又变成乌克兰苏维埃加盟共和国的一部分),当时可能还生活在中世纪,但是它的首府泽诺维兹(Czernowitz,Cernovtsi)却有一所杰出的欧洲大学,而其经过解放和同化的犹太中产阶级,则绝不是属于中世纪。在欧洲的另一端,以当时的任何标准来说,葡萄牙都是弱小而落后的。它实际上是英国的半殖民地,而只有对它深具信心的人才能看出那儿有什么经济潜力。可是,葡萄牙不仅仍旧是欧洲的独立国家之一,也由于其辉煌的过去而仍旧是一个伟大的殖民帝国。它之所以保持它的非洲帝国,不仅是因为互相竞争的列强无法决定如何瓜分这个帝国,也因为它是“欧洲的一员”,它的属国不应被视为是尚未接受殖民的处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