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助手们(第2/4页)

格拉纳齐未能闯出名号,原因可能在于他松散、欠缺企图心,甚至懒惰的性格。瓦萨里写道,“他很少为事情操烦,很好相处,乐天开朗”。[6]他生活讲究安闲舒适,厌恶不舒服的体力劳动,从他几乎只画蛋彩画和油画,从不碰较难的湿壁画就可见一斑。

淡泊名利加上无忧无虑的个性,正合米开朗琪罗的意。更有才华、野心更大的艺术家,例如达·芬奇、布拉曼特这样的劲敌,让米开朗琪罗觉得如芒刺在背,而格拉纳齐乐于接受他的指挥,且如瓦萨里所说的,“无比用心、无比谦卑,(竭力)要随侍这位伟大天才左右”,[7]自然让米开朗琪罗感到放心。在西斯廷礼拜堂的绘饰案上,米开朗琪罗需要的就是这种忠心耿耿、彻头彻尾的支持。他不需要格拉纳齐帮他画湿壁画,这工作自有其他助手可以帮忙。他所冀求于格拉纳齐的,无非是当他可靠的副手,当这整个工程的副指挥官,不仅负责物色助手,支付助手工酬,还负责监督皮耶罗·罗塞利,帮米开朗琪罗料理各种琐碎杂事,例如颜料等必需品的采购。

决定帮老朋友后,格拉纳齐也收起了懒散的习性。米开朗琪罗回罗马不久,格拉纳齐就送来四名有意襄助西斯廷礼拜堂案的画家人选,分别是巴斯提亚诺·达·桑迦洛、朱利亚诺·布贾迪尼(Giuliano Bugiardini)、亚纽洛·迪·董尼诺(Agnolo di Donnino)、雅各布布·德尔·泰德斯科(Jacopo del Tedesco)。他们的才华虽不如二十年前绘饰西斯廷礼拜堂墙壁的那群画家,但能力、经验都不缺。可想而知,这四人都出身佛罗伦萨画家吉兰达约或科西莫·罗塞利门下,意味着在湿壁画制作上受过充分训练。他们还在托尔纳博尼礼拜堂的绘饰工程有过实地经验。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久前才制作过湿壁画,而这正是米开朗琪罗所欠缺的经验。这种种因素,加上是多年旧识,米开朗琪罗当然接纳了他们。

这个团队的第一批成员大概在春末,皮耶罗·罗塞利开始打掉拱顶旧灰泥壁之前不久,住进了位于鲁斯提库奇广场的工作室。不过,这批画家中年纪最轻,只有二十七岁的艺术家暨建筑师巴斯提亚诺·达·桑迦洛,这时可能已人在罗马。巴斯提亚诺是朱利亚诺·达·桑迦洛的侄子,因长相与某尊亚里士多德古代半身像颇为相似,而有“亚里士多德”的外号。因为这层关系,他大有可能早经朱利亚诺·达·桑迦洛引荐,进入米开朗琪罗工作室。他年纪太轻,无缘跟吉兰达约(死于一四九四年)习艺,倒是跟该画家儿子里道尔夫学了一段时间,然后投入米开朗琪罗对手之一的佩鲁吉诺门下。

巴斯提亚诺在佩鲁吉诺身边当助手的时间不久。一五○五年,他随佩鲁吉诺绘制某祭坛画时,见到了在新圣母玛利亚教堂展出的米开朗琪罗《卡西那之役》草图。草图高超的手法,当场让他觉得佩鲁吉诺的作品迂腐落伍。佩鲁吉诺的画作向来以“天使般的气质和无比的悦目”而著称,[8]但在《卡西那之役》狂暴贲张、肌肉鼓胀的人像里,巴斯提亚诺知道自己已窥见未来的绘画趋势。他沉迷于米开朗琪罗大胆的新风格,毅然离开佩鲁吉诺工作室,开始临摹米开朗琪罗的这幅草图。佩鲁吉诺在佛罗伦萨的承制案不久告吹,一年后,五十六岁的他离开该城,从此再未回来。他的离开标志着十五世纪那种甜美优雅的风格式微,被米开朗琪罗所引领的那种魁梧强壮的新形式所取代。[9]

离开佩鲁吉诺工作室后,巴斯提亚诺却投入米开朗琪罗另一位劲敌门下。他的兄弟乔凡·佛朗切斯科(Giovan Francesco)是建筑师,这时正在罗马负责为圣彼得大教堂开采石材、烧制石灰。于是巴斯提亚诺搬到罗马与兄弟同住,并开始学习建筑,先后跟乔凡·佛朗切斯科、布拉曼特习艺(讽刺的是,布拉曼特替新圣彼得大教堂拟的设计图,就是通过他的叔叔朱利亚诺·达·桑迦洛的关系才获得采用)。尽管与布拉曼特有过这段渊源,但米开朗琪罗似乎并不在意。巴斯提亚诺的湿壁画经验不如团队中的其他成员,因而米开朗琪罗可能因他的建筑专才而予以重用。米开朗琪罗希望将建筑上的错觉手法融入他未来的湿壁画中,而建筑师的加入正有助于完成这一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