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论:德意志领土与德意志人民(第2/3页)

由于历史的原因,德意志所辖的区域曾经互相独立存在,就像州和国家一样,因此它们之间更多的是政治、文化和社会经济史上的差异,而非地理上的。对于到德国旅行的游客来说,最震惊的莫过于人类对自然的利用、占领,以及人们的信仰、习俗和社会关系所遗留下的痕迹:中世纪的要塞城市和古堡,巴洛克时期的教堂和修道院、豪华的宫殿、不同样式的农舍、伯格之屋(burgher house),以及工业时期的贫民窟。这里还充斥着不同地域的刻板印象:普鲁士新教的禁欲主义、军国主义和保守主义时常与汉堡的自由主义发生冲突,同时又与信奉罗马天主教、大口喝酒、爽朗热情、说着一口难懂方言的巴伐利亚人形成鲜明的对比。20世纪末,虽然德国日益国际化,中央权力也越来越大,然而不同地区的口音、文化依然多种多样。就算是刚来不久的游客,也能注意到这些地方的不同:莱茵兰的城堡与葡萄园,工业化的鲁尔区(虽然随着德国西南部高科技产业的发展,这里已经不再进行工业生产了)、森林、溪流、黑森林的布谷鸟自鸣钟,上巴伐利亚行政区的湖泊和高山牧场;随意游览的游客即使他们可能去过不来梅、汉堡和鲁贝克, 熟悉北部的海岸、弗里西岛、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湖泊和水域却很少。大多数游客会选择在高速公路上穿过起伏的威斯特伐利亚丘陵、越过吕纳堡石楠草原向北,或是到隐藏在哈茨山山脉中的中世纪景点游览一番。很少有游客会造访德国与捷克边境的波希米亚乡间和巴伐利亚森林,也很难注意到施佩萨尔特、克莱希高地区与欧登瓦德山当地的区别。很多人知道那些大城市,特别是慕尼黑、纽伦堡、法兰克福、斯图加特、科隆,但却不太了解1990年以前西德中央政权的所在地(人们很容易将其首都波恩看作是“德国的一个小镇”而不予理会)。在1989年秋发生一系列革命事件以前,很少有西方游客会深入地探索东德,他们最多在首都东柏林旅行一日。东德虽然比西德要小,但两者在地域的多样性上却不相上下:从北边波罗的海海岸的沙丘,到梅克伦堡人口稀少的湖区,再到南方多山的地区。其中包括哈雷、莱比锡、埃尔福特、开姆尼茨等工业中心,也有德累斯顿(Dresden)、魏玛这样的文化中心,还有萨克森小瑞士国家公园、图林根森林和哈茨山等旅游景点。所有这些地区,除了纯粹的地形上的不同,比如与河流、海洋或山脉的距离,还存在其他方面的差异。它们在经济上也有不同的开发和利用方式,同时,在更广泛的经济系统中也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文化上,宗教改革后,天主教和新教地区的不同在一些经历过信条化的州中延续多年,影响深刻。而政治上,不同的地区则历经了无数的政体,这对喜欢参照历史的政治学家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实验室。所有这些各种各样的影响,都在今天更加同质化的工业德国中留下了各自的印迹。

对很多1989年之前到过德国的游客来说,很难想象没有那个划分两德最明显的特征,即严防死守的两德边境线。这条边境线从波罗的海延伸到德国南部和捷克的边境,不仅将德国一分为二,更是将欧洲也划分成了东欧与西欧,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民主集中制与自由民主——它象征着20世纪后半叶的国际分歧。用丘吉尔的话说,就是“铁幕”。两德边境不仅用一片无人之地隔开了曾经紧密相连的社会,将他们与自然腹地隔绝,还将先前宏伟的大都市——柏林,历史上既是普鲁士王国和帝国的首都,也是魏玛共和国和纳粹德国的首都,1990年以后是现在德国的首都——从正中心对半分开。当时,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着两德之间有限的过境处,他们控制着交通,全力防范东德居民擅自离开。西柏林是不言而喻的资本主义城市,它在经济上依赖西德政府,并得到西德政府的大量补贴:这里到处是大型的购物商场、繁多的文化演出和国际会议中心,灯红酒绿,繁华热闹,艺术也得到了商业的赞助。这座建于帝国急剧扩张时期的城市,在20世纪初还是一个古老的贫民窟。20世纪80年代,这里不仅住着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工人阶级,还住着大量的外国“客籍工人”(guest workers),另外还有一批想过另一种生活的人群。除此之外,柏林也不可避免地被军事力量所渗透,毕竟它同时受到了四种力量的控制。即使西柏林有美丽的自然湖泊和森林,也同时存在无处不在的柏林墙。因为仅仅几码开外,越过城墙,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如每个路标上都自豪地标示着的:“柏林,民主德国首都。”比起前几个世纪,这里的交通流量小了很多。东柏林将帝国时期古老的首都中心区域收入囊中。在这里,民主德国崭新的政府办公楼和批量建造的住宅楼拔地而起,与曾经辉煌、现今颓败的政治文化中心分庭抗礼。尽管东德努力塑造与西德同样吸引人而又十分不同的形象,但在诸如亚历山大广场这样的现代区域中,其气息大多仍然是单调、灰暗而且过时的。两个柏林形成了两个极端,充分地体现和象征了它们所代表的两套社会经济和政治体制的优点和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