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华沙(第3/11页)

德军东线指挥官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执行自认为对的构想,展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作风(此后直至战争结束,他们一直维持这作风)。法尔肯海因正准备在法兰德斯攻打英军,希望一举将其击倒;对于东线战事,他希望兴登堡只要将德军移往克拉科夫以增强康拉德战斗力,并采取守势稳住东部战线即可,但兴登堡选择进攻。他和鲁登道夫主张,攻势作战将威胁俄军侧翼和后方,比起在西里西亚或加利西亚四平八稳的部署,这样能为康拉德卸除更多的压力。

换句话说,在东边,兴登堡欲攻下华沙,就和法尔肯海因在西边欲攻下加莱一样坚决。华沙这个八十万人的城市,有兵营、医院、军火库、一字排开的数座现代堡垒,是俄国第三大城,波兰的铁路运输中枢,俄军司令部理所当然的设置地点。失去波兰将使俄国人不得不将其战线整个往后退,把总司令部迁到维尔纳(Vilna)或比亚韦斯托克(Bialystok)之类的边陲地方。加莱会是征服英国的跳板,华沙则会是攻进俄国的跳板。[16]

康拉德被夹在维斯瓦河与喀尔巴阡山脉之间,把自己困在死角。他运气好,仓皇撤退时退得够远够快,超出俄军的补给范围,因而未遭俄军消灭。诚如丘吉尔后来所说的,“在西边,军队太大,超乎地方所能容纳;在东边,地方则太大,让军队疲于奔命”。[17]有位俄国军官指出,奥军和俄军行军速度极快——奥军退,俄军在后面追——因而俄国的补给队花了很长时间才得以赶上;有几天,他所属的部队从破晓走到晚上十点,中间完全没东西吃。即使食物送达——一些军用面包、一头杀掉的牛——他也难以入口:“我已经吃素;他们杀了这些牛给我们吃;肠子、牛鞭、胃、眼珠子散落一地,几滩变黑的牛血,有时声嘶力竭大叫的牛会跑过你身旁,喉咙已被划开,然后倒在你旁边,血汩汩流出,四肢朝空中乱踢。”[18]

鲁登道夫的盘算是趁着俄军面临这些难题时抓住机会打败俄国。正忙于抽调德国第八集团军部分兵力以在布雷斯劳(Breslau,波兰语称弗罗茨瓦夫/Wroclaw)创建第九集团军的鲁登道夫,请康拉德拨出丹克尔的第一集团军投入这一重启的攻势。康拉德犹豫不决(把来自德国人的要求全视为对他个人之冒犯)时,兴登堡提醒他,只有进攻才能扭转每个战线日益不利的战局:他在九月二十二日开导康拉德,“要取得更大的战果,得通过包围”,而非通过被动防御。德国总司令部私底下鄙视奥地利的被动作风,马克斯·霍夫曼(Max Hoffmann)上校在日记里写道:“这里什么都好,就只有奥地利人例外。真希望这些畜生动起来!”[19]

这一次,这些畜生倒是愿意动起来。康拉德分析这是他将俄国人包围在波兰突出部的最后机会。有了德军助一臂之力,柏林和维也纳将在东边集结将近八十个师对付俄国的五十八个师。俄军苦于组织问题且需分兵波罗的海和黑海沿岸,需分兵高加索打土耳其人,在一九一六年中期之前,在东部战线都无法取得兵力上的压倒性优势。施里芬计划的提倡者之所以认为此计划大有可为,就是因为俄国有这一反应迟缓的现象。俄国人在八、九月的战斗中也失去数千名中下级军官和士官;这时得找新血递补他们的空缺,而这些新血缺乏经验和训练。[20]换句话说,奥匈帝国仍有机会打赢东线战争,如果它与德军协同作战,且行动快速果断的话。

康拉德匆匆凑集他仅存还完好无缺的战斗力(“最后的士兵、最后的火炮、最后的机枪”)。他很难得地不夸大其实;步枪一年产量只有十五万支,这个君主国就快无枪可用,而且许多士兵把枪拱手让给俄国人或塞尔维亚人。野战炮兵团发现兵比炮多,因为已有太多加农炮丢给了俄国人。[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