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格格不入之人(第3/18页)

波蒂奥雷克认为,以暴制暴,可轻易消灭塞尔维亚游击队。自一八七八年起,奥匈帝国在维持巴尔干半岛治安时就从不吝于采取恐怖手段,在这场战争里,也不会例外。波蒂奥雷克坐镇他舒服的前奥斯曼官邸,鼓励他麾下的军长、师长下手要狠:“对付塞尔维亚游击队的最佳办法,乃是把他们杀光,绝不宽贷;把整支游击队杀光,然后夷平窝藏他们的村子,把此事广为宣传。”[12]

在击溃塞尔维亚正规军上,波蒂奥雷克同样信心满满。尽管没有第二集团军助一臂之力(这时已成定局),但他仍深信能把塞尔维亚大军引来瓦列沃周边攻打第五集团军,然后用姗姗来迟的第六集团军包抄其右侧予以消灭。他没想过第五集团军要如何来到瓦列沃。它光是要渡过德里纳河就得费很大工夫,行动缓慢的第六集团军无法为其提供侧翼保护,且在穿越德里纳河与塞尔维亚内地之间的丘陵地时,大概会遭遇掘壕固守的塞尔维亚火炮和步兵。

奥斯卡·波蒂奥雷克将军

波蒂奥雷克以实际工作表现证明了他是出色的参谋官,且除了他的对手康拉德,每个人都这么认定,但他自负且无军事经验。诚如未卜先知的卡尔·克劳斯所说的,“只要流的是墨水,而非鲜血,波蒂奥雷克就会一直是个战神”。

照片来源:National Archives

在这同时,塞尔维亚人并非被动等待奥匈帝国来犯。自一九〇八年并吞危机起,他们就积极筹划如何防御此一入侵。塞尔维亚统帅是年轻的摄政王,亚历山大·卡拉格奥尔基耶维奇(Alexander Karageorgevic)王储,但在克拉古耶瓦茨(Kragujevac)的总司令部,真正运筹帷幄者是陆军参谋长拉多米尔·普特尼克(Radomir Putnik)将军。他自一九〇三年就主掌塞尔维亚参谋部和陆军部,因慢性阻塞性肺病而不良于行(这场战争里他有许多时候是躺在担架上发号施令),但这位六十七岁的将军却是高明的战略家和受人民爱戴的英雄。

战争爆发时,普特尼克正在奥地利施蒂里亚(Styria)的温泉疗养地巴特格莱兴贝格(Bad Gleichenberg)泡温泉,所幸还是化险为夷安然回到了塞尔维亚。因为七月二十五日在布达佩斯换车时,他病得气喘吁吁,遭到拘留,靠弗朗茨·约瑟夫皇帝自认侠义的干预,他才获释。奥芬贝格气得讲不出话:“外交关系已经断绝;我们抓到敌军指挥官,一个能干且受崇拜的人物,却把他放了!我们政治、军事的愚蠢,在此又添一明证。”[13]普特尼克获释之事在布达佩斯谈妥时,他的副官用炸药炸开他在贝尔格莱德办公室的保险箱,取得了唯一一份塞尔维亚对奥匈帝国作战计划。在这同时,塞尔维亚军方急忙部署军队,为三年内塞国打的第三场战争备战。

奥地利人喜欢嘲笑塞尔维亚“落后”,但塞尔维亚动员却很有效率。塞尔维亚有五个“师管区”,新兵向最近的师管区报到,每个师管区能募集到多达四个师的兵力:一个一级征兵师(二十一至三十一岁男子)、一个二级征兵师(三十二至三十八岁男子)、一个三级征兵师(三十九至四十五岁男子)、一个“最后防御”师(由十八至二十岁和年逾四十五岁男子组成)。塞尔维亚太穷,只有一级征兵师可全面配发制服和现代步枪;第二、三、四级征兵师的兵员穿自己的衣服,大多配发一八七〇年代的单发黑色火药步枪。短时间内连打两场战争,已使每种人力、装备都大量损耗或供给不足:军官、士官、技术兵、火炮、机枪、炮弹、子弹、枪、马、四轮马拉货车、制服、帐篷、炊具。此外,什么时候不挑,就挑在这时从德制七毫米毛瑟步枪转换为俄制七点六二毫米莫辛—纳甘(Mosin-Nagant)步枪,这意味着就连一级征兵师都不会有标准的步枪或子弹。事实上,一九一四年时,塞尔维亚陆军所用步枪的款式、口径有多种,除了毛瑟枪、莫辛-纳甘步枪,还有第一次巴尔干战争时从土耳其军手中缴获的更老的毛瑟枪,第二次巴尔干战争时从保加利亚人手中缴获的八毫米曼利夏步枪(Männlicher)。奥地利人绕远路取道罗马尼亚,将普特尼克送回国,八月五日普特尼克终于来到位于克拉古耶瓦茨的塞尔维亚总司令部,途中在罗马尼亚时,身患慢性阻塞性肺病的他又染上肺炎。[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