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驱逐令(第2/6页)

萨沃纳罗拉本人对此直言不讳,在12月21日的布道中他宣称:

上帝已经把我的船推进了大海,海风吹着我向前。上帝不允许我退缩。昨天晚上我与上帝交谈时说:“主啊,请您怜悯我吧,让我回到我的避风港去。”但是主回答说:“这不可能。你难道看不出风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吹吗?”“我可以布道,但是为什么让我参与佛罗伦萨的政务呢?”“如果你要让佛罗伦萨成为一座圣城,你就必须把她建立在坚实的基石之上,并且为她组建一个看重美德的政府。”

萨沃纳罗拉为遵循主的意愿而义无反顾。在布道中,他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指出了前路的方向,而信众们也坚定地追随着他。萨沃纳罗拉手中握着十字架,敦促人们将所有鼓吹美第奇家族复兴的人赶尽杀绝。上帝命他改革这个城市和教会,上帝的意愿一定会实现。斋戒必须延续下去;无论是金质的装饰物和闪闪发亮的手抄本,还是银制的圣杯和烛台,还有珠宝装饰的十字架都必须从修道院中搬走。“受神佑护”的孩子们必须剪短头发,在街上唱着圣歌游行,为穷人收集救济品,并且搜查违禁的胭脂盒和镜子,还有淫秽的画作和邪恶的图书;因为此类“虚荣之心”就是魔鬼诱人向恶的请帖。这些孩子一定要让成人体会到耻辱,这样他们才能抛弃赌桌,走进忏悔室;孩子们还要向当局报告所有违法行为、所有不适当或招摇卖弄的穿着以及那些扔石头的坏孩子。

将来的节庆必须是赞颂上帝荣耀的宗教盛典,所有“虚荣”都要以上帝的名义投入献祭的篝火。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一次被人们深深铭记的庆典中,穿着白袍的孩子们在街上游行,手里举着橄榄树枝和红色的十字架,唱着圣歌翩翩起舞,在奇诺齐(Cinozzi)看来“仿佛是天使降临人间与人类的孩子一起庆祝”。多纳泰罗制作的一座少年耶稣手举荆棘王冠的雕塑被从一座教堂抬到另一座教堂。后来在市政厅对面还搭起了巨大的金字塔形脚手架,底部堆着各种过分华丽的服装、镜子、天鹅绒软帽、假发、面具、扇子、项链、手镯和各种小饰品。在这些东西上面是一摞摞可能诱发淫秽思想的亵渎神灵的图书和画作;还有棋盘和骰子盒,一副副的纸牌和魔术指南;名媛的半身像和画像;连洛伦佐·迪·克雷迪(Lorenzo di Credi)、波提切利和教士巴尔托罗梅奥(Fra Bartolommeo)这些被改造了的艺术家也把自己以前创作的充满肉欲的画作送来销毁。而在这堆东西的最顶端,是一个威尼斯商人花20000斯库多银币(scudi)订制的雕塑作品,现在它们全都要被扔进火中。堆积如山的物品周围有侍卫把守,执政团从他们宫殿的阳台上看着这些东西被点燃,在合唱团的诵经声、小号声和铃声中熊熊燃烧。

当然也有人反对这种表示虔诚的方式,他们谴责萨沃纳罗拉忠诚的支持者是“跟屁虫”(masticapaternostri)或“伪君子”(piagnoni)。每当萨沃纳罗拉布道时,反对者们会用敲鼓等方式制造“各种噪音”来压过萨沃纳罗拉说话的声音,他们还怂恿淘气的小孩子们向萨沃纳罗拉的追随者扔石头。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把萨沃纳罗拉视为伟大的改革家;他们认同他关于重建一个质朴纯洁的世界的梦想,相信人们都会信仰基督,他们也认可奇诺齐关于那时的佛罗伦萨将是个“荣耀之地”的说法;他们像卢卡·兰杜奇一样为自己的孩子能加入那些“受神佑护的孩子的队伍并受到所有改邪归正之人的尊敬”而无比骄傲;他们也像航海家的叔叔乔焦·韦斯普奇(Giorgio Vespucci)和斯特罗齐兄弟一样渴望有一天佛罗伦萨将成为“新的耶路撒冷”。

查理八世一路向南的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挠。罗马未做抵抗就沦陷了;而费兰特的儿子,国王阿方索二世,受到各种噩梦和预言的惊吓,被因自己的无情和残暴而受到残害的鬼魂追索,甚至听到脚下的石头都在呼喊着:“法国!法国!”他于是选择退位并逃进了西西里岛上的一家修道院。法国军队跨过了那不勒斯的边境,屠杀了圣乔瓦尼山(Monte di San Giovanni)的居民并且放火烧了整个镇子,以此警告反对者。整个王国都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如圭恰迪尼所说,法国人作战的方式是“意大利人几个世纪来都不曾见识过的”。那不勒斯人也选择将查理视为帮助他们脱离阿拉贡家族统治的救星,于是向佛罗伦萨人一样热烈欢迎他的到来。事实上,那不勒斯人的盛情款待和这座城市的美好令查理如此陶醉,以至于将继续进军耶路撒冷的打算完全抛到了脑后。法国国王在自己的新领地乐不思蜀,终日玩乐享受,和无数佳人厮混,甚至还把她们的画像收集起来装订成册。不过当法国国王在那不勒斯的艳阳下玩物丧志时,北方的敌人们则忙着筹划推翻他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