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汉匈战争与骑兵冲击战术的肇端(第4/9页)

元光二年(前133年),汉武帝用马邑城诱使单于入境劫掠,准备伏兵歼灭匈奴主力,但计划中途泄露,未获成功。[20]汉朝失去了一次绝佳机会。史载参与此次伏击的汉军共三十万之多,并提及“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但未言其麾下的具体军种和数量。公孙贺以太仆之职任轻车将军,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刘邦时的太仆夏侯婴统帅的战车兵。但四年后的元光六年(前129年)春,匈奴劫掠上谷郡,汉军遂发起白登之围以来对匈奴的首次大规模攻势。为了能追上匈奴骑兵,出击汉军全部是骑兵:

春,穿漕渠通渭。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青至龙城,获首虏七百级。广、敖失师而还。[21]

据《史记·卫霍列传》,出击兵力为四将军“军各万骑”。可见诸路汉军全为骑兵。此时公孙贺的“轻车将军”或卫青的“车骑将军”都已经成了某种虚号,战车(轻车)已经完全退出战争舞台。关于此次出击的季节,《汉书·武帝纪》作“春”,《史记·匈奴传》作“秋”。根据《汉书·武帝纪》所载,这次出击是对匈奴春季入寇上谷的追击和报复,应当也是在春天。另外,卫青所部直指龙城,可能欲趁匈奴各族长在五月间大会龙城时一网打尽。但匈奴主力避开了卫青,致使其战果和损失都不大。李广、公孙敖两部则遇到匈奴主力,李广全军覆没,公孙敖损失七千骑兵。此次汉军失利形成的教训,就是应尽量集中使用骑兵兵力。以后汉军对匈奴的历次出击,主力部队都不少于三万骑。

汉武帝朝对匈奴的大规模骑兵出击约有十四次,基本都在春夏季发起进攻,每次攻势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基本不超过三个月,王莽时人严尤说:“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久,势力不能”[22],即受限于能携带的粮秣数量。有时春季的出击未发现匈奴主力,会在夏季发起第二次出击。这种季节性打击对匈奴牧民破坏性极大,因为春季很多母畜处在怀孕临产阶段,避难逃亡会使大量母畜堕胎,对匈奴人的影响无异于汉地庄稼的绝收:

汉兵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堕殰,罢极苦之。

师古注曰:“孕重,怀任者也。堕,落也。殰,败也,音读。”[23]

颜师古对“殰”的解释未必正确,因为它可能是繁体“犢”(犊)的异写,“孕重堕犊”即牲畜因逃难奔跑而大量堕胎。军马一般是阉割的公马,所以主动出击的汉军无此困境。当然,刚度过严冬的马匹比较瘦弱,不适宜长途奔跑,汉军与匈奴都面临这个问题。但汉军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解决:农业社会的汉朝有便于储存的粮食,可以在出征前对战马进行集中喂养恢复体能。元狩四年(前119年)春,汉军准备远征漠北的单于主力,就采用了“粟马”的措施,《汉书·匈奴传》颜师古注曰:“以粟秣马也”,就是用未脱壳的小米喂马。为了这次规模空前的远征,汉军共“发十万骑,负私从马凡十四万匹”,成功捕获单于主力并予以击溃。[24]除了这些外围保障措施,汉军的胜利更来源于卫青、霍去病对骑兵战术的创新。

第三节 卫青、霍去病的骑兵战术革新:从骑射到冲击

如数十年前的晁错所说,匈奴骑兵“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在颠簸奔驰的马背上射箭是极高的技艺,需要经过多年经验才能练就。现代匈牙利马术师拉约什·考绍伊(Lajos Kassai)致力于恢复匈奴人的骑射技艺。他在练习无马镫骑马的初期极为痛苦,甚至因颠簸造成连续多日尿血。[25]匈奴人“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到壮年成长为骑射之士。汉军中只有少数投降的胡人,和李广这种世代生长在北方边郡、熟悉畜牧生活的人,才能在骑射方面与匈奴人比肩,但仅靠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汉武帝于元光六年(前129年),第一次派大规模骑兵部队出击匈奴,但以惨败收场,四路共四万汉军损失近半,说明传统骑兵战术难以对抗匈奴。[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