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洋(第2/4页)

从现在文献资料看,宋元时代的“西洋”与五代时的“西洋”名称虽同,但地理含义有很大变代。汪大渊《岛夷志略》“万里石塘”条提到,万里石塘(今西沙群岛)有三脉,其中一脉“至西洋遐昆仑”。(注:见拙文《“东洋”与“西洋”的由来》,本书第1—19页。)“东洋”与“西洋”起初并非地理概念。南海从北向南分布南海诸岛,包括许多潜伏于水下的暗沙,对海舶的安全构成极大的威胁。中国舟师出海时,为避开南海诸岛,并便于导航,往往先渡东海至流求(今台湾),由此向南经吕宋列岛,再向南,此为东洋航线;或沿东亚大陆南行,此为“西洋航线”。蒲氏祖先“占城西洋转运使”和汪大渊所云“至西洋遐昆仑”中的“西洋”应首先从这一层意义上去理解。

元代明确提到西洋的地望的有两种资料。一种是上述刘敏中所写之《不阿里神道碑铭》,此神道碑中的“西洋”国,是位于今印度东南岸海的马八儿国(Ma’abar)的汉名。汪大渊的《岛夷志略》在“古里佛”条中说,古里佛是“西洋诸番之马头也”。这里的“西洋”指的是印度南部地区。因此元代的“西洋”究竟指何处,须视具体情况而论。

《岛夷志略》多处提到“西洋”。此名亦见于周致中的《异域志》。今录之如下,以资比较:

(一)“西洋”

《岛夷志略》“昆仑”条提到“舶泛西洋者,必掠之,顺风七书夜可渡”。(注:汪大渊:《岛夷志略》,苏继庼校注本《岛夷志略校释》,中华书局,1981年,第218页。)这里是说从中国前往南印度,必经昆仑(今越南南方之昆仑岛)。同书“龙牙门”条在描述龙牙门(今新加坡)时提到,“舶往西洋,本番置之不问。回船之际,至吉利门”时,舶人须严加防备当地海盗。(注:同上书,第214页。“吉利门”此处指今新加坡附近之卡里蒙群岛(puan Kerimun)。)此处之西洋亦应指印度南部。这段史料说是经由新加坡海峡航向印度南部的商舶在回程时必须提防海盗。

“北溜”条提到“舶往西洋,过僧伽剌傍,潮流迅急,更值风逆,辄漂此国”。(注:同上书,第264页。“北溜”为今马尔代夫群岛之主岛马累(Male)之元代译音。)这里的西洋很可能是指马八儿的俱蓝地区。从《元史·马八儿传》看,至元十八年(1281)杨庭璧出使俱蓝时,就取道锡兰,因风阻而北行至马八儿。根据汪大渊此处的记载,过锡兰后,如潮流迅急,加之信风不顺,海舶可能一直漂到马尔代夫群岛。

汪大渊《岛夷志略》“万里石塘”条提到自泉州海外之岱屿门“挂四帆,乘风破浪,海上若飞。至西洋或百日之外”。(注:汪大渊:《岛夷志略》,苏继庼校注本《岛夷志略校释》,第318页。)这里的西洋当指印度南部。从元代杨庭璧出使马八儿的经历看,从泉州启航,若逢顺风,的确三月以内可达马八儿。

“大八丹”条称其“国居中西洋之后”,“田平丰稔”、“地产绵布”。(注:同上书,第280页。)关于大八丹的地望,日本学者藤田丰八不清楚,美国学者柔克义(W.W.Rockhill)认为大八丹为印度西南马拉巴尔(Malabar)的Dudhattan的译音。苏继庼则认为14世纪中叶摩洛哥航海家至马拉巴尔,提到两个地名,一个是Dahfattan,另一个是Budhattan。他认为大八丹是Dahfattan的译音。至于大八丹“国居西洋之后”一句,苏氏认为“本书‘西洋’一名,其义广狭不一。广义之‘西洋’殆指西南海域;狭义之‘西洋’则指大食海区域”。苏氏限于时代,不明白“西洋”与马八儿及与南印度的关系。五代至宋时,逐渐出现以中国地理坐标中心的海外地名,“西洋”的出现的便是一例。理解这一点,就可明白“国居西洋之后”,是说从中国出发航海,先至“西洋”,再至大八丹。如是,则大八丹应位于“西洋”以西不远处海滨。上文已经提到,元代有时“西洋”是马八儿的汉名,其地位于今印度的泰米尔那度州。大八丹亦应位于该州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