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飞黄腾达(第2/2页)

原来甯戚的观点是在农业之外,另开辟副业生产。

管仲发现甯戚在经济方面很有见地,有心向齐桓公举荐,于是问起甯戚的身世。甯戚苦笑一下说:“先祖亦曾位列大夫,然国破之后,人为藏获(即战俘奴隶),没入卫国野鄙,世为庶民。先父在日,家道尚为小康,亲授圣王治道。后变卖家产,作为旅资,命甯戚行游各地,留意山川形势,民生风俗,期待日后为明主所用,光复家声。前年甯戚远游回家,方知先父已经贫困病逝,家徒四壁,栖皇孤独。后闻齐国礼贤下士,今日得见仲父,可见此言不虚。”

试问天下千百年来,多少君子贤才,有大智慧而无小机运,徒然埋没乡间,而身在高位,识见不能谋其政者,则误国误民。甯戚出身贫贱而志存高远,比照自己曾为桎梏之囚,管仲感同身受,更能体会个中滋味,于是修书一封,让他去找齐桓公。

次日一早,甯戚依旧穿着短褐单衣,驾着牛车,怀揣管仲的荐书直入齐都临淄。他边走边想:自己出身低微,虽获管仲赏识,却不知齐桓公是个怎样之人,若以荐书入禀,即使能获官职,他日岂不被人讥讽攀援富贵?于是打定主意,直奔宫门外,放开嗓门唱道:“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尺半。生不逢尧与舜,短褐单衣才至骭(音gàn)。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歌词传到齐桓公耳中,奇怪啊,一个车夫也感叹怀才不遇,就将他召入。经过交谈,齐桓公确信自己淘到了一块真金,于是任命甯戚为大司田,掌管农业生产。当时的齐国地广、资源丰富,但人少,土地需要整治,农业既是国民经济的薄弱环节,又是极有潜力的领域。在甯戚的努力下,数十年后,齐国农业取得突飞猛进的发展,形成了成熟的农业生产管理经验,为国家的崛起打下了扎实的经济基础。管仲死后,甯戚接任相国。

这就是甯戚的才能,这就是士人的才能。和天子诸侯大夫相比,他们可以一无所有,但他们只要有一条就足够了,那就是:本事。

甯戚可以说代表了春秋时期一大部分士人的特点:有能力,没负担,有自由。当时尚未形成民族的概念,这决定了他们可以东奔西走,在自由宽松的氛围中,齐人去魏,魏人入秦,燕人南下,楚人北上,人才频繁流动。有才能的士人择主而事。谁赏识他们的才干,谁给予的报酬待遇高,他们就为谁效力。合则留,不合则去。士为知己者死而不是为国死,成为很平常的事情,也并不被看作是道德上的缺陷。至于家庭出身、个人品行,自然也被淡化了。

从春秋到战国,士人作为一个特殊的阶层而崛起,成为当时社会的中坚力量,尤其是那些重量级的士人,投身到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会兴旺发达;离开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内外交困。正所谓“贤才之臣,入楚楚重,出齐齐轻,为赵赵完,衅魏魏伤”(《论衡·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