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俾斯麦的时代(第2/6页)

“文化斗争”,即俾斯麦对天主教发起的攻击,并非针对天主教信仰,而是要反对教会的世俗权力以及教会人士对非宗教事务的插手。这场斗争最早出现在莱茵兰,因为那里的天主教会是反普鲁士新教统治的核心力量。但是,信奉天主教的巴伐利亚政府却从旁火上浇油,提出正式禁止教士参与政治活动、废止教会对各类民事活动如结婚与离婚的管辖权、废除各种与国计民生不符的教会制度。俾斯麦趁机立即大做文章,试图分化并控制天主教。

同时,俾斯麦还对柏林以东、扎根普鲁士乡村的陈旧保守分子不抱好感。因为信奉严苛戒律的东正教和虔诚派,他们既反对俾斯麦及其规划的“新强大帝国”,也反对他同自由主义和世俗主义的苟合,不停地威胁要粉碎俾斯麦对威廉一世的操控。这场“文化斗争”主要以中央和地方政府立法的手段来推进,参考法国模式拆散了教会同国家的联系。这场“文化斗争”的成果维持了近十年。在这之后,俾斯麦的议会又需要用到中央党,因为他要保障议会多数席位支持自己。但是,双方互不信任。俾斯麦考虑过,他如果能得到保守派和自由派的共同支持,那么就不用巴结中央党;不过,中央党可以反其道而行,通过故意煽动自己的工人支持者闹事来逼迫俾斯麦讨好自己。此外,中央党领导人还可以把罗马教皇发布的通谕奉为最高纲领,特别是教皇1890年发布的通谕《新事物》,这其中教皇回答了放任自流的资本主义无法调和的社会问题。中央党既不奉行民主,也不反感民主;它比自由派要更保守,又比右翼要更左倾一些。简明扼要地说,它是个天主教政党。

社会民主党在德意志政界则更显格格不入。它的首任领袖费迪南德·拉萨尔(Ferdinand Lassalle)不合时宜地丧命于一场为哈茨费尔特伯爵夫人的名誉而进行的决斗,将这个社会民主派阵地托付给了奥古斯特·倍倍尔(August Bebel),这个木匠反而使自己成为最令人尊敬的社会民主党领袖。追随者们自豪地称他为“工人们的俾斯麦”。在德法战争期间身处监狱的倍倍尔刻苦研读马克思著作,但他并不拘泥于书本,而是尽力从实际出发。俾斯麦在针对倍倍尔及其党徒的遣散令里总称他们为“帝国敌人”——但实情却是,倍倍尔和他的同志在1871年帝国议会的席位屈指可数,根本不是俾斯麦所言的那样会反对国家统一。他们想要的是另一种德意志,而不是俾斯麦搞的专制独裁,他们想要的德意志不搞纯粹的资本主义,是一个繁荣昌盛、充满关爱的市场经济国家。

倍倍尔永远不会有过于功利之嫌:他曾赞美1871年的巴黎公社是全欧洲无产阶级的先驱,也是德国工人仿效的楷模,却完全忽略它的暴力过程。不过,幸运的是,倍倍尔并没有表达要进行暴力革命之意,当老皇帝威廉一世在1878年和1879年两度遇刺,两宗刺杀案嫌疑犯不约而同地道出同情社会民主主义的供词时,倍倍尔立刻例举社会进化的理论,说服群众相信“历史车轮”不可阻挡的真理——德国工人只想推动社会进步而无意夺权。借此,他成功地把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同俄国及其他国家所暴露出的无政府主义和“革命恐怖”区别开来。多数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实际上比较具有小资产阶级色彩,并且遵从实用主义。他们会在游行时穿着黑西服,戴着礼帽,身上仍旧保留着那些延续数个世纪的行会生活痕迹。工人们一心期待着成为幸福社会的一员,现在正离这个希望国度的目标越来越近。

受限于那部回应皇帝遇刺而在1879年颁布的《反社会党人法》——该法实际上是为俾斯麦组建一个全新的支持他的多数派而颁布,社会民主党尽管独受其害,但并未被彻底镇压。该法令只允许社会民主党人留在帝国议会议政,而不得举行工人运动。12年后,社会民主党在工业中心的投票份额逐渐蹿升至超过四分之一,而自由派则丧失了原先获得的支持,在数量和影响方面呈现下滑趋势。这些或多或少证明了俾斯麦半心半意的《反社会党人法》的失败,而在俾斯麦下台后,该法令便在期满后失效,并未得到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