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二 赵之平:我这一辈子 (我的幼年时代)初稿(节选)(第2/4页)

外火器营布局整齐明朗,空气清新,距西山风景区约30里,偏北是驰名“天下第一泉”的玉泉山,北临颐和园,东傍清水河。在外火东门至河岸约五米空地上,碧草如茵,野花盛开,绿树环绕,自然风景极佳。据老人们讲,外火器营地形像一条帆船,南为船头,北为船尾,原正蓝旗小庙的旗杆又高又大是船桅,正白旗突出地带为船舵。外设东、西、南、北四个大门楼。周围筑有半米多厚三米多高的三合土墙,又叫“老墙”。墙外是宽深各五米的护城河,河外有两米高的土围子以防洪。护墙河水通清水河,内生杂鱼,四门河上有供人车行走的石桥。营内大街两旁有宽深各一米半的水渠,雨水可流入护城河,再从土围外东西两个涵洞输入清水河。有大雨时经常有大量鱼鲜逆流涌入大街小渠。许多儿童拉网捕鱼。每条胡同临大街口都有小石桥,三条大街两侧每隔五米对植着高大槐树,在夏秋季节槐花盛开,流香四溢,微风吹来,凉爽幽静。各家前后院种着红枣、杜梨、石榴、花椒、葡萄和花草、豆、菜等,并有养鱼、鸟、鸡、兔、猫、犬之风。每旗有个小关帝庙(只我们镶红旗没有,和正红旗共用一庙,因建庙地被“档房”占了)。外有水井供人汲取(现在都装上自来水管)。我的美丽故乡,真是豆棚花架、鸟语花香,今日思及不禁神往,大有世外桃源之景象。但这是我幼年时代的风光,在清室瓦解后屡遭灾祸,早已面目全非,变成“千村霹雳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了。解放后才逐渐恢复生机,初展新貌。

二、清水河特写:附“大莲”愤跳清水河的悲剧(略)

三、“外火器营”的组织建制(略)

四、“旗兵”的生活来源和影响、结局

外火器营官兵每生一男从当月起就由档房发给一两五钱银子的生活费和口粮,大小口数量不记得了。生女只有粮无银,出嫁后口粮可转入男家,故有重男轻女之风。男15岁可考三两,过去为弓、刀、石,即先射三箭,再练大刀,后举石担子(形如举重的杠铃),后改射三发步枪。至宣统年间,只在军工厂射三发气枪,中不中靶也得三两。早先有门路的钻进军工厂学会技术,饷银就更多。饷银为50两一个的元宝,粮米由嘎仑达派人从内务府领回,嘎仑达同“兑房”相勾结以减去银子成色为名,克扣中饱(这是公开贪污的秘密)再换成兑房印制的“钞票”和“加另”铜圆(官铸的有大清某帝或北洋造币制),分一枚、两枚。每十枚合京钞一吊,按人册发放。口粮从内务府粮库领回缺斤短数大米都是发霉的大米(原从江浙运河到京储存,积压多已发霉了),在我记事曾见过粮车拉来大米按户分送,以后就吹了。人们在年节想吃面粉,要去私商粮店不等价地以米换面,再受剥削。每三个月发一次“季鼠粮”,多为霉米,只喂鸡畜。据传老罕王(可能是清太祖努尔哈赤)行军被困绝粮,偶掘鼠洞得粮赖以生存,立朝后不忘“鼠恩”之说,但老鼠只担其名不符其实,要大骂罕王忘恩负义了。

由于旗兵专靠清廷豢养,不劳而获,月领粮饷,所谓“铁杆庄稼”,所以大都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有的提笼架鸟,终日闲逛,有的寻衅斗殴,仗势欺人。正如营外人们所说的“饱饭撑得惹是生非,是旗人的特性”。

我曾亲见一次“出鹰殡”的奇事。某旗堆子头“专达”广某绰号“野人广”,他生性霸道,好养猎鹰,脸上横着“大蝴蝶”(鼻烟),呼朋引类,横行乱闯,人人侧目怒不敢言。某次,野人广臂架猎鹰至营西北郊猎取鸟兔,忽发现一个兔子,就放鹰追上去啄住。可巧正有个老农锄地,误认为是野鹰抓兔,忙上去一锄头连鹰带兔一齐打死。拾起要走时野人广赶到,打了老人并勒令赔偿活鹰野兔。一些路人从中劝解,本系一件小事,大家说说也就完了。野人广见人们多为老人讲情,不敢违众,就悻悻而去。不料他又纠集一伙恶棍找到老农家里,打伤老人,并捣毁不少东西。当知道此人原是威镇四乡臭名昭著的野人广时更不敢惹。经再三讲情,这伙无赖提出,必须租用杠房,一副四人抬(一种用两根长杠中缀方椅,多为死者放遗像用的)和一帮清音乐队(三者都由杠房代办),老人还得穿孝服为死鹰顶丧架灵,在“外火”游一圈(周),否则,决不甘休。大家为了息事宁人,忍气吞声照此办理。出鹰殡日内外轰动,万人倾巷。大都咒骂这伙畜类欺压乡里。我在上小学时“躬逢其盛”,永志不忘。几年后,清政府倒台,“外火”势衰,野人广之流“背私酒”(手执武器去远外酒厂贩私酒以逃税)为业。某次深夜他独过北山,被人打死,尸弃荒野,因他是单身汉无人收入殓。生前养鹰,死由鹰啃食。据传有人替那位老人报了仇。野人广身丧野地,也算死得其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