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父母和两个姐姐

定:大妈您是1919年生的?您是在北京生的吗?

张国庄(以下简称庄):北京生北京长的呀。就是北京人,宛平人。

定:宛平什么地方?

庄:不知道了。听说我那个爷爷姓林,有一个姓彭的,跟我爷爷是一殿为臣。姓彭的没有儿子,(爷爷)就把我父亲过继给这姓彭的了。姓彭的不是有一片产业么,都是为官的,都有产业啊,我爷爷死了以后,姓彭的不承认我父亲,不承认,那时候也没有立字据或者什么的,没有,合着我父亲一生气,哪儿也不认我(指父亲),那我不姓林我也不姓彭,我重新打鼓另开张,就这样姓的张。那产业我(指父亲)也不要了,自个儿就谋生去,自个儿就拉过洋车,也做点小生意,就那样,这都是听我大姐说的。

定:您父亲不是旗人吧?

庄:是旗人。

[张碧君:啊?您在旗啊?]

庄:可不是在旗嘛!

[张碧君夫妇:今天才知道!]

[张宗尧:真不知道。老姑姑没跟我说过,从来没说过。老姑姑是不是旗人?我估计也许不是,因为她在我们家看来是非常随便的,一点旗人的……旗人是要请安的,反正是规矩特别大。]

庄:姓张的没有在旗的,我父亲为的是脱离他们那帮人。

定:他姓张跟他不想当旗人了有关系是吗?

庄:根本就是有关系啊。赌气不姓你们俩的姓。

定:那就是说姓林的和姓彭的都是旗人了?

庄:都是旗人,还是清朝的官哪。因为我那会儿就听说,说有一片坟地特大,到清明的时候都上那儿烧纸去,因为我小,就不带我去,又是个女孩儿,就不怎么重视着。

定:那坟地在哪儿啊?

庄:那就不知道了。

定:是姓林的坟地还是姓彭的?

庄:不知道,都不清楚了。

定:那您奶奶呢?

庄:就更不知道了。

定:您父亲说过他拿粮饷吗?

庄:我哪儿知道哇?我6岁我父亲就死了。

定:后来您父亲就到城里来了?

庄:一直在城里住,就住在宝钞胡同注108。穷得没辙了,就租个洋车,拉洋车。虎妞注109您看见了吧?到那儿租一洋车拉两天儿,挣俩钱儿,就这个。后来我姐姐大了,就做卖活。我二姐能啊,做那洋袜子,那头铰开了拿手缝,缝了我二姐卖去,挣点钱。挺苦的。

定:您父亲就拉散座儿?

庄:拉散座儿。

定:你们家在宝钞胡同的时候有房子吗?

庄:不知道啊,后来就搬走了。我父亲我倒有印象,我父亲大高个儿,那会儿老穿个长袍短褂的,你瞧现在演的那个穿长袍短褂的,就那种人,文明着的呢。

定:拉洋车也那么文明?

庄:甭管干什么他那气派还是那样的。我们是(兄弟)姐妹四个,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我是最小的。我大姐比我大十七,我二姐比我大十三,我哥哥比我大十一,属猴的。我上边还死了一哥哥,叫张国祥,他8岁死的,我母亲想我那哥哥,就得病,死了,我17个月母亲死的,她家是哪儿的不太记得。家没家了,没有啦,我父亲也死了。我大姐是五四运动那会儿的大学生,上的不知道叫什么学校。

定:就是说你们家那时候还行,要不然您大姐怎么上得起大学?

庄:那时候还行,大小姐啊,叫什么格格,这都不太知道啦。我大姐照的两把头的照片,照得好着哪。五四运动的学生,干革命去了呀。就那时候她就自己找对象,家里就不认她了,就除名了好像是。这么样亲戚朋友的都对她不感兴趣,没人拿她当回事儿,瞧不起她,“疯丫头”。

定:那她做什么呢?

庄:她跟着他到保定了,到他们家。这姐夫本人不怎么好吧,他家可不错。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在保定东马峪寨,亲爹叫王老槐,都管他叫王善人,是秀才。我到今儿还记得呢,到节年就周济,大笸箩的铜子儿,一吊钱是5个大枚啊,他们本乡的人随便拿,拿去。那老爷子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