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相隔十一年的两次访谈(第6/10页)

定:国民党在北京最后几年通货膨胀特别厉害,你们没什么感受吧?

梁:抗战时期我们住到租界里边去了,我一点记忆力都没有,因为我也没受过这个。我根本不知道。

东:北京没有租界,天津才有租界,东交民巷不是租界。她把几个阶段都混杂了,说了半天不容易听懂。第一个阶段是1937年到1945年,这八年是日本人占领的时期。1945年到1949年又是一个阶段。这几个阶段是有很大差别的,混到一起完全弄不清了。比如刚才说那个混合面儿,那是什么面儿哪?

梁:我不晓得。

东:混合面儿是花生皮子、玉米壳子,各种不能吃的东西的废弃物,这叫混合面儿,不是像她所说的白面跟棒子面,不是。她把它们都弄到一起去了。

定:嘻嘻,您没受过苦。

东:1937年是七七事变,以后生活就一天比一天紧。民国二十八年是1939年,1939年以前你还能吃到白面,或者是掺上棒子面,二十八年(1939年)以后就渐渐苦了。到太平洋战争,日本人叫大东亚战争,那是1941年了,民国三十年十二月八日,那会儿我还在呢,早晨起来就看都戒严了,是外国人统统抓起来,送到山东潍县去,很严重那会儿,日本人打珍珠港么。日本人先派特使跟美国人谈判,谈到一半他就打了,美国人死得很惨呢。我1943年到重庆去的,在1943年以前,日本的飞机轰炸后方,天天跑警报在重庆,日本飞机疲劳轰炸,24小时你都跑不了。我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到了重庆以后,北京开始被轰炸,民国三十二年开始北京就闹警报了,美国飞机。民国三十四年胜利么,注139我两边的空袭都没赶上。

定(问梁):您怎么会嫁给他一个旗人呢?是同学还是什么?

梁:我们那时候并不知道他们是旗人,我爸爸没说这个,我们不讲这个,连我也不讲这个。

东:主要是我父亲有点洋派,不像那个旗人。

梁:就说他父亲是协和医院的医生,家里也是洋派,只是知道这么些。我们的婚姻完全是旧式的,我们俩以前也没见过也不认识。那个时候我大姐有个结拜姐妹,跟他爸爸认识,保的媒。正好那时候我哥哥结婚,他们就随了一份礼,到我们家这边特别来看我,他爸爸就相中了。我并不知道。他回来十天我们就订婚了。因为像我们家里头,我们是大家庭,我们没有分家,我婶婶她们都住到一起,这要交男朋友怎么行,就得快点订婚,所以他回来十天我们就订婚了。

东:我在重庆,胜利以后回北京,我父母认为我老往外跑不行,赶快结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这样。

定:那你们两家是不是有关系呢?

东:没关系。

梁:完全是我大姐的意思。其实我们这婚姻我爸爸并不赞成,我妈同意了,我们那时候没有自主权,我们那时候哪里有自主权?

定:您爸爸为什么不同意?

梁:因为要按门当户对,我祖父可是前清时候的进士,他们是武官,这有点不对。我们订婚一年才结婚,因为不认识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订婚了以后这才许我们交往。我在家里是最小,我比较听话吧,所以父母怎么说怎么好,我没有意见。

定:您那个时候多大?

梁:23岁。我结婚到他们家去,他们那规矩很大呀,我结婚第二天我们要回去给他爷爷点烟,他爷爷站到走廊上接我们。

定:还是不敢把您当一般的儿媳妇对待。

梁:我的公公很疼我。

3.离开北京到台湾

梁:我跟他结婚一年多,他跟我出来,跟我们家出来的,所以他们家的人都没出来。

定:那你们家为什么决定跑到台湾来呢?

东:因为他们家在香港有人,国外也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