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蛮族入侵和农耕文明的应对 (公元200~600年)

当印度的狂热宗教信仰和宫廷文化在南亚和东亚赢得皈依者时,在北部欧亚大陆的草原蛮族与农耕世界的边界,武士和军队冲突的刺耳厮杀声此起彼伏。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欧洲,农耕防御者都被正在推进的蛮族所打败而退避,但是在这条漫长边界线的中部,伊朗挡住了草原民族的进攻。中国则证明了自己历经三个多世纪分裂和混乱之后,吸纳入侵者和重建统一帝国(公元589年)的能力。相反,罗马帝国再也没有从公元378~511年蛮族大入侵中恢复过来。[1]

伊朗人遭遇了更惊险的命运。经过漫长而成功抵御草原蛮族和一系列艰苦但不重要的反对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的战争后,萨珊波斯帝国在南部的阿拉伯人入侵之前就已经瓦解了。征服者是新皈依穆罕默德信仰的穆斯林,这种信仰赋予他们理论武器的效果不亚于他们的(非常普通的)骑兵、弓箭和弯刀。但是在伊朗人的文化认同被伊斯兰世界融合之前,伊朗人抵御草原民族和更文明开化的邻居所取得的军事成功,迫使或诱使西边的罗马人和东边中亚绿洲上的居民,在向西方史学家习惯称为“中世纪”演变的过程中,从他们那里借鉴了许多东西。

因此,公元200~600年间,农耕世界北部地区受到两股不同力量的影响:在大门口持续不断地袭击的草原蛮族,另一股与之抗衡的力量就是如何组织有效抵御蛮族进攻的伊朗例子。稍微仔细地考察这些事件的过程将表明,这块跷跷板是如何在农耕世界被暴露的边界上发挥作用的。

匈奴人和西部草原

欧亚草原的游牧民族可以比作漏洞百出的瓶子中的气体分子。任何一个点上的压力都会迅速传遍整个系统。任何从传统草场上迁徙出来的游牧民族集团,要么被毁灭,要么用武力迅速夺取邻居的草场。因此,在几个季节里,草场权利的任何重大变化都会从草原的一端传播到另一端,一个民族挤压另一个,直到最弱小或组织最不紧密的集团灭亡,或逃入草原北部和西部荒凉的森林地区,或突破南部农耕世界的防御,并且还可能成为农业人口的主人。

我们已经看到公元前200年前夕匈奴部落联盟的兴起如何引起新一轮民族迁徙浪潮(前文,第152页)。公元350年后不久,同样的部落联盟在蒙古地区再次形成。中国称之为“柔然”。在它的鼎盛时期,这个战争联盟的势力从满洲里延伸到巴尔喀什湖。随着柔然势力向草原西部一路扩张,草原各部落和民族闻风而逃。

其中一个集团在欧洲历史上被称为“匈奴人”。他们于公元372年出现在南俄,很快打败统治该地区长达一个多世纪的东哥特人。由于害怕匈奴人,东哥特人说服西哥特人一起进入罗马边境,寻求避难,这些浪游的武士依靠乡村生活,与罗马当局或争斗或结盟。公元410年攻陷罗马城后,西哥特人向西迁徙到西班牙,建立了一个王国,该王国持续到公元711年。几个依靠抢掠为生的日耳曼部落追随西哥特人,其他日耳曼部落则臣服于强大的匈奴人。

匈奴人在匈牙利平原建立了大本营,他们从那里向南到达巴尔干半岛,向西到意大利和高卢地区进行劫掠。但是公元453年,他们的最后一位伟大的军事首领阿提拉病亡,匈奴部落联盟以比其兴起更快的速度解体了。互相敌对的首领之间的斗争,以及被征服民族的叛乱,几乎一夜之间就毁灭了一度领土广袤的匈奴帝国。

匈奴帝国的推翻并没有给西欧带来任何秩序。一些曾经臣服于匈奴的日耳曼部落向南、向西逃入罗马帝国的领土,在北非(汪达尔)、高卢(勃艮第)和意大利(东哥特)建立了一批新王国。与此同时,日耳曼人向不列颠和莱茵兰地区进行了不同且持久的推进。日耳曼语各部落的农民占据了这些新的肥沃土地,此前罗马(主要是凯尔特人)曾经稀疏地占据这些地区。这次农业定居是持久的,漫游的操日耳曼语的武士在这里建立了一些国家,这些国家存在时间比较短暂,类似于中国北方和伊朗东部的蛮族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