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4/18页)

在这个风云动荡的世界上,一个科举落榜的书生洪秀全崭露头角。他在广州城外长大,四次进城赶考,又四次落榜。最后,在1843年,他心力交瘁,被抬着回到了家乡。在高烧的幻梦中,天使带着他翩然飞升到了天堂。在那儿,他遇到了一个据说是他兄长的人,他们在长须飘飘的父亲的注视下,并肩与魔鬼战斗。村里没人能解读他这个梦的含义,好几年了,洪秀全似乎忘了这个梦。直到有一天,他翻开一本小册子,这本小册子是他在去广州应试途中别人发给他的。

图A-2 并非最辉煌的时刻:1842年,英国舰船炸毁长江上的中国战船。图中最右端是“复仇女神”号,世界上第一艘铁甲战舰

那本小册子是对基督教《圣经》的诠释,洪秀全意识到,其中蕴藏着破解他那场幻梦的钥匙。显然,梦中的兄长正是耶稣,而洪秀全则是天父的中国儿子。梦中,洪秀全和耶稣齐心协力将魔鬼逐出了天堂,这个梦似乎昭示着天父希望洪秀全将魔鬼逐出人世。洪秀全将基督教的部分教义与儒家学说杂糅在一起,宣告太平天国诞生。愤怒的农民和游民在太平天国的旗帜下云集响应。到了1850年,他的乌合之众击垮了前来镇压的组织涣散的清军。他顺应天父的旨意推行了一系列激进的社会改革:他分田地,立法保护妇女的平等权利,甚至禁止缠足。

在19世纪60年代初,当美国人在枪炮声中自相残杀,打响世界上第一场现代战争时,中国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用的是大刀和长矛,打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场传统战争。这场传统战争的残忍恐怖程度,使得那场现代战争难以望其项背。战争共造成2000万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死于饥荒和疾病。西方外交家和将军利用这场混乱,把自己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张到东亚地区。1854年,为了寻求加利福尼亚与中国之间的装煤站,美国海军准将佩里迫使日本打开口岸。1858年,英、法、美三国又从中国攫取了新的特权。可想而知,咸丰帝对毁了他父亲道光帝的洋鬼子恨之入骨,现在则忙于镇压洪秀全的农民起义军,设法逃避新条约的束缚。但是咸丰帝举步维艰,因为英法两国政府提供了他无法拒绝的“优厚条件”。英法联军开进北京城,咸丰帝颜面尽失地逃往热河。

英法联军随后放火焚毁了风景秀丽的圆明园,这让咸丰帝认识到,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对紫禁城也可以一焚了之。咸丰帝投降了,他的颓废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从此蛰伏不出,也不面见群臣,终日沉湎于大烟与女色之中以求慰藉。他于一年后驾崩。数月后,艾伯特亲王也离开了人世。艾伯特亲王长年累月地告诫英国政府糟糕的排污系统会传播疾病,他本人很可能就是死于温莎城堡肮脏的下水道带来的伤寒。更悲哀的是,维多利亚女王——这位与她的丈夫一样深爱现代管道系统的女王,在她丈夫去世时,正在盥洗室里。

痛失一生的挚爱,维多利亚女王陷入深深的哀伤之中,情绪也变得喜怒无常。但她也并非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英国军官向她献上从北京圆明园劫掠来的珍玩——一只京巴狗。维多利亚女王叫这只狗“洛蒂”。

苏格拉底和孔子:西方的优势是长期注定的吗

为何历史会循着这样的路径发展,把洛蒂带到巴尔莫勒尔堡,让它与维多利亚女王相伴终老,而不是让艾伯特亲王去北京研习儒家学说?为什么在1842年,是英国舰船横冲直撞,沿着长江逆流而上,而不是中国舰船驶入泰晤士河?或者更明确地说,西方缘何主宰世界?

要说西方“主宰”,可能语气上听起来有些强硬,毕竟,无论我们如何定义“西方”(这个问题后面还将述及),自1840年以来,西方人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运作一个世界政府,也不能为所欲为。许多年长者一定还记得,1975年美国人灰头土脸地从越南西贡(即今天的胡志明市)撤兵,以及20世纪80年代日本工厂将它们的西方对手挤出行业。很多人会感觉到,我们今天所购之物皆是中国制造。但显而易见的是,在过去的100多年中,西方人把军队开进亚洲,而不是相反。东亚的政府在西方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理论间痛苦挣扎,可是没有哪个西方政府试图以儒家学说或者道家学说管理社会。东方人常跨越语言的藩篱,以英语互相交流,可欧洲人很少以中文或日文这样交流。正如一位马来西亚律师直言不讳地告诉英国记者马丁·雅克(Martin Jacques)的那样:“我穿着你们的衣服,说着你们的语言,看着你们的电影,就连今天是什么日期,都是你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