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书看戏,茶馆剧院不侍候,请去庙里拜佛【公众娱乐】(第3/5页)

好吧,七月十六日早上,您摸着头天吃饱了撑着的肚子,整顿仪容,穿好法衣跟着师兄弟们来到佛堂前院子里,只见虔诚的百姓信徒们早早地来到场子里,前排的席地而坐,后排的站着挤着,摇着扇子扶着树,大家脸上的表情……您觉得有点奇怪?不像是听佛经时那种庄严肃穆感,反而都喜笑颜开、指手画脚的样子,一个个跟准备看猴戏似的。这信徒们也太不讲究了。

其实真不能怪他们,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这“俗讲”跟你们僧团内部严肃枯燥的“僧讲”差别相当大。

一声“升座”,鼓磬齐鸣,只见今天主讲的大和尚从边门出来,拜佛行礼毕,坐到佛堂中间专门为讲经僧设置的一具“高座”上。音乐止息,法师启齿高诵佛号,讲经开始。

理论上,俗讲也像僧讲一样,应该有作梵、礼佛、唱释经题、说经本文、入经说缘喻、回向、发愿等程序。但程序是为目的服务,堂下挤过来听俗讲的大众百姓可不耐烦老是听僧人们唱诵半懂不懂天书一样的经咒,大家喜欢听的是浅白易懂、情节曲折的押座文、讲经文、变文。比如拿昨天中元节上讲诵的《佛说盂兰盆经》来说,僧人们自己唱诵是这么唱:

“······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以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钵,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

这些句子是文言散句,也不见得押韵,僧众们闭着眼睛拖长了腔调摇头晃脑地唱着,除自己人以外,恐怕大部分观众都听不明白他们在说啥,很不吸引人。所以到了开“俗讲”的时候,大和尚就得换一种方式了。

还是上面那段的内容,讲师摇身一变,神情语气模拟成中年妇人的样子,先是一段白话叙述:

“······慈母告目连:‘我为前生造业,广杀猪羊,善事都总不修,终日咨情为恶。今来此处,受罪难言。浆水不曾闻名,饭食何曾见面。浑身遍体,总是疮疾。受罪既旦夕不休,一日万生万死。’慈母唤目连近前,目连,目连啊······”

说到这里连呼两声,法师敲着木鱼开唱啦:

“我缘在世不思量,悭贪终日杀猪羊,

将为世间无善恶,何期今日受新殃。

地狱每常长饥渴,煎煮之时入镬汤,

或上刀山并剑树,或即长时卧铁床。

更有犁耕兼拔舌,洋铜灌口苦难当,

数载不闻浆水气,饥羸遍体尽成疮……”

一边唱着,一边以袖掩面做凄苦拭泪状。您再看堂下听讲的百姓信众,特别是那些心软命苦的妇女,早已哭成一片啦,一边哭一边纷纷摘首饰掳戒指手镯捐献给寺庙。这也难怪,当时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十分贫乏,别说电视电影电脑了,连书本都很贵且少见,大部分人又都不识字,难得看一场文艺表演,再粗陋简单也能轻易感染人。法师们以说学逗唱模仿拟声种种手段演出的六道轮回故事、因果报应故事、劝善劝捐故事,往往都会受到当地民众的疯狂追捧,收获的捐献供奉物也会很丰厚。

除了宣讲内容通俗易懂、形式生动活泼,和尚们的“俗讲”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尽量使用当地的方言口语,比文人士子读书和高僧诵经都“三贴近”[注33]多了。到了后来,“俗讲”的内容除了佛经故事,还有民间寓言、历史传说、诗歌文赋,甚至宣扬当地统治者的威望治绩等,俨然成了当地的文娱演艺中心。

这就带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呢?如果您所在寺院处在繁华富裕地区,比如首都长安城内吧,“俗讲”的次数密集到了一定程度以后,某天早上您起了床正在干活,突然听到寺庙围墙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噪声,走过去一看,雪白的围墙上用红漆画了个圈,圈内一个大大的“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