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但这并非一个幸福的世界(第2/5页)

猎获大型动物的猎人们都熟悉森林居住者的习惯。他们告诉我说,野兽有着非常强烈的集群本能,外面的野兽休想加入它们的族群,哪怕加入者增添的力量对于它们迅速削弱的实力而言是多么有用。那些假装懂得不会言语的鱼的心理的人给我说,就算在这些冷血动物当中,当一个陌生的鱼出现时,也有固定的行动准则;在河流岩石之间固定的场所栖息的鱼,从来也不会让一条外来的鱼混进来。

我不是很精通动物学,但我了解一些关于人类学的知识。当我研究人类在所谓历史时期(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人类记录了自己的思想和行为)的行为记录时,我发现了什么呢?我发现从开始到现在,人类一向都是“群居动物”。只有当一个人感到自己属于由同路人结成的某种排他性的集团,这个集团的成员和他都有共同的承袭下来的信仰、偏见、偏爱、恐惧、希望和理想时,这个人才会真正感觉到幸福。

当然,经济上的需要偶尔可能迫使某些人群,包括互相对抗的部落,依照某种政治方式行事。不过,这种安排从来不会持久。真正使许多人不顾艰难险阻和危险凝聚在一起的原因,是这些人有许多与其他人泾渭分明的相同信仰、偏见、偏爱、恐惧、希望和理想。

翻阅一下从乔普斯和哈姆拉比到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记录。各个时代各个地方都有着相同的情况——每个团体、每个部落、每个宗派、几乎每个家庭,都坚持与邻居们保持一定距离。因为自己都大大优越于旁人,没有共同理解或共同行动的基础。我举个大家熟知的例子。

宣称“我们是人”的受苦之人

世界各地差不多所有的人从一开始都用什么名字称呼自己呢?在数量颇多的例子中,他们称自己是“上帝的人”或“上帝的子民”,甚至更荒唐的是“属于上帝的人”。埃及人在其他人的眼里是卑贱的农夫,但他们却把自己视做“上帝的人”。犹太人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子民”。“苏密”——现在人们所知的官方名字是芬兰,它的意思(听别人说的)是“上帝的人”。太平洋上的很多部落——塔希提岛人是我们所熟悉的——也称自己是“上帝的人”。波利尼西亚同西亚、北非和北欧相距甚远,在这些地方居住的种族彼此间没有丝毫的共同之处。可是有一点,他们都明显地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唯一有价值的人,他们瞧不起人类的其他成员,认为那些人是异类,蛮子,应该受到鄙视。如果可能,还要躲远一点儿。

乍看起来,在这个令人诧异的规律中,希腊民族像是一个例外。但是他们高傲地坚持自己是海伦的嫡系后裔,是天神的儿子,是大洪水的唯一幸存者,这表明他们很尊重本民族的人。他们将非希腊人轻蔑地称为“barbarous”(希腊文。这个词的意思是陌生、外来、粗野、奴性和无知的人)。这暴露了希腊人非常蔑视所有的非希腊人,并且还粗率无礼地称后者是异类,甚至那些在各方面实在是高出一筹,且心胸广阔的著名科学家、哲学家们也被他们认为是劣等人。这表明至少在这个方面,他们和愚昧无知的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处于相同的水平。那些土人从来没学过3以上的数字,却十分得意地对欧洲最早的来访者声称:问他们是什么人将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因为他们当然是独一无二和绝无仅有的“上帝的人”啦。

我们注意到,罗马人倒不受这种傲慢无礼的讨厌形式的束缚。这并非因为他们把自己看得低于邻人。千万不要这样想!他们像现代的英国人一样,认为自己理所当然是至高无上的,所以他们从不认为有必要就这一点作任何明确的解释。他们是罗马人,这就够了。对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是人人都看得明白的——还要大惊小怪,实在是有失体统。罗马人对此并不在乎,至少在这方面是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