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苗 族(第4/4页)

泡热水澡的渴望最终赢了。第二天早晨,我登上一辆一小时一班的汽车离开了施秉。跑了20公里后,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车把我和大多数乘客放了下来,这里有一个火车站,每天下午有一趟火车经过这里前往凯里。火车晚点了一个小时,而天冷得冻死人。但是,我又一次得救了,车站站长把我请进售票室,和一群上了年纪的苗族妇女围坐在一个大肚子火炉旁边。站长说,这些妇女是从东南方离这里20公里的双井村来的。那个村子是这个县里最偏僻的苗族村落,这些妇女要去另外一个村子参加一场婚礼。她们邀请我一起去,我脸上仍然带着绿色染料的痕迹。但是一次婚礼就足够了,我现在唯一需要的是一个热水澡。

火车终于来了,我们都爬上车去,竟然还找到了座位。几分钟后,列车员过来检票,请我随他去另外一节车厢。他打开车厢门,在我进去后又关上。这是我在中国第一次一个人待在一节空荡荡的火车车厢里。我不知道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事情。这时,他问我是否愿意换些钱。原来我到的是一节换钱车厢啊,他想要的是美元,但我身上一块美元也没有。他说:“如果我能弄到一些美元的话,我就能做点很特别的事。”我不确定弄到美元后他能做什么,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和他换了几百元外汇券(外汇券是当时外国人能用的唯一一种中国钱币)。然后他就离开了,而整节车厢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在凯里下了车,我终于松了一大口气。但是这种轻松很短命,我发现凯里是一个脏兮兮的工业城镇,路上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污泥。我在凯里宾馆放下行李之后,在泥泞中艰难地举步前往据说是省内唯一的少数民族博物馆。它位于城市边缘的一座小山上,是一栋巨大的新建筑。但是博物馆上了锁,拿钥匙的人不在。回到宾馆后我才了解到,即使那个人在,他也不会放我进去的。想要参观博物馆的外国人必须在当地外事办公室或中国旅行社递交申请——简直不可思议,但这却是真的。有关凯里,我能记住的唯一的好处,就是我最终洗上了热水澡。

不过,洗澡之前,我去了一趟中国旅行社的办公室,它就在宾馆前厅内,我向他们询问可以游览的地方。他们递给我一本介绍“朗德苗寨”的小册子,而且还是英文的:“掩映在雷公山山脚下的小山寨朗德,有几十户人家。小寨绿树翠竹,风景如画。寨前的王峰河上,水车日夜唱着古老的苗歌,排排吊脚木楼立在山坡上倾听。吊脚楼由木柱支撑,上层镶着弯弯的木制扶手,是真正的苗族风格。寨中的道路都由鹅卵石铺成,干净整洁,宛如花园。这里是贵州省第一批露天少数民族博物馆之一。”小册子上居然还有一些宾客用水牛角饮酒的画面,看上去很不错。但是,和凯里的少数民族博物馆一样,所有非中国籍的游客必须申请通行证,也就是说你得参加团队或自己雇一个导游。我放弃了如画的朗德小寨,回到宾馆,享用久违的热水澡去了,我甚至还洗了衣服,在暖气片上晾干了。

第二天早晨,我决定动身前往省会城市贵阳,因为在那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小城凯里干什么都要通行证。坐了四个半小时的火车后,我就到了贵阳。我要看看贵州省会到底怎么样,于是决定挥霍一番,住进了贵阳金筑大酒店。在街对面的超市,我花了和房费一样的钱,96元人民币,即20美元,买下了也许是城里最后的一瓶威士忌。一瓶威士忌、一间铺着地毯、有可以泡澡的浴缸和一部能与全世界联系的电话的宾馆房间,加在一起40美元,在中国来说是够便宜的了。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这是我开始“彩云之南”之旅后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还记得我,我一边啜着威士忌一边向家人夸耀:自从少喝啤酒后,体重减了好几磅。事实上,两天前,我不得不把腰带往前移了一扣,不然裤子都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