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 中国国民性演变历程 第四章 不可复制的“黄金时代”(第2/3页)

春秋时晋国栾氏家族,依仗有一个著名的勇士督戎,公然与国家作对,相国范宣子为此事极度烦恼。范宣子有一个奴隶名叫斐豹,主动向范宣子请缨,说我可以替你杀了督戎,但条件是你要给我自由。

范宣子大喜过望,马上同意了这一要求,并且对斐豹发誓说:“而杀之,所不请于君焚丹书者,有如日!”就是说,我当着太阳发誓,你杀了他,我一定上奏国君,把记载你奴隶身份的档案烧掉。在随后的决斗中,斐豹杀掉了督戎,为自己赢得了自由。

从这个故事之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个社会地位最卑微的奴隶,在春秋战国时代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来改变自己的地位。斐豹敢于和堂堂一国之相来面对面谈判,向他的主人开出交换条件,凭的是他的能力。做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记载的被解放的奴隶,斐豹身上体现了早期中国底层社会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贵族等级制度的反抗。而范宣子也为这个奴隶的气度所折服,不但接受了他的条件,还向他起誓遵守。这说明那个时代有作为的政治家的共同特点是识时务和通达。

让我们再来看看另一个侠客的故事:晋人豫让本是大贵族智伯的家臣。智伯的对手赵襄子除掉智伯,为了泄愤,又把他的头颅作成溲器。豫让十分生气,他为了给故主报仇,混进赵府做仆人,想趁机杀掉赵襄子,结果提前暴露了身份,被抓住了。赵襄子得知了豫让为主复仇的动机,感于他的忠义之心,居然把他给放了。

然而豫让仍不死心,于是拿漆涂在身上,让自己身上长满了恶疮,又生吞木炭,让声音变得嘶哑。用自残的方式,化妆易形,再次去刺杀赵襄子,结果还是被抓住了。赵襄子说这回我不能再放过你了,你死前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豫让说,我只想刺你的衣服几剑以尽我对智伯的心意。于是赵襄子就把外衣脱下来给他,豫让对这件衣服连刺三剑,伏剑而死。

很多人对豫让的举动不解。因为豫让当年也曾为范家、中行家效力,这两家都被智伯灭了。在临死之前,有人问豫让:你当初不为范家、中行家报仇,反倒为智伯卖命,为什么今天智伯被人灭了,你就非要为他报仇?

豫让回答说:当年范家、中行家对我并不礼遇,而智伯待我像对待国士,我自然要用国士的行事方式来报答他。

豫让的这一句回答,开了两千年来“士为知己者死”的滥觞。豫让认为,自己不是任何一个贵族的附属品,如果你不肯和我平等相交,我们之间就只有利益关系,人走茶凉。而如果你承认我的人格与你平等,对我以礼相待,那么我愿意为你这份尊重献出生命。归根结底,豫让所追求的,是等级社会里平民的个人尊严和自我价值的体现。在这个时代,平民阶层首次开始用自己的价值标准来指导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再被等级和身份意识牵着鼻子走。

有这种人格追求为基础,春秋时代的侠客们把中国侠文化的精神发展到了极致。《史记·游侠列传》对“侠”的基本特征作了描述:“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尊严,是侠客们的眼珠。

侠义精神是贵族精神在另一个方向上的延伸,它们在许多方面都是共通的。那就是对义与名的珍视,对忠和信的珍视。在春秋时代有一个大臣叫赵宣子,他是晋国的大臣。刚好那时候晋灵公在位,晋灵公年纪不大,还小,很不听话,赵宣子就常常直言不讳劝他的君主。结果晋灵公居然起了歹念,派杀手钽鹿(一个很有力气的人)刺杀。钽鹿在凌晨到了赵宣子的家里。结果翻墙一看,赵宣子居室内灯火通明。赵宣子起得太早,已经把整个朝服穿得整整齐齐,正襟危坐,在闭目养神。他这种仪容、威仪,钽鹿一看非常地感动,他说:这个赵宣子在无人见到的地方都如此恭敬,想必在有人的时候也都一定是非常地认真办理国事。这样的人绝对是国家的栋梁、是人民的主人,我不能杀他。杀了他,我就不忠了。可是因为是晋灵公交代他的事,假如他没有做,他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