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个人开着车到了法医中心,程文修已经全副武装,准备验尸。

“辛子呢?”程文修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亲爱的”助理,没好气地问其他人:“睡过头?没挤上公车?还是家里的乌龟最近都不动她怀疑它抑郁带它去看医生?”

“讨厌啦!”虞辛子背着双肩包、喘着气出现在门口,说道:“我只是出门之前忘记给花浇水所以返回去了。”

程文修斜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也好意思。

“换衣服,然后过来!”

“死者身高161厘米,体重49公斤。”程文修收起手中的卷尺,然后和虞辛子一起将死者从称重仪上抬下来。

“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头部造成重击导致颅骨内陷,面部失血流入肺部。血液基本被放尽,而尸体内外全部用水清洗过,除头发外的所有毛发都被剔除干净,所以未找到任何精液或类似痕迹。双臂有多处瘀伤及骨折,多根手指骨折。”

程文修拿出手术刀,剖开死者的肚子,胃里面并没有半消化状的食物,但是却有部分残渣。

程文修用镊子夹了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残渣,先是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皱了皱眉,又放到显微镜下面观察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是便便……”

虞辛子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问道:“啥玩意儿?”

程文修看着她,又说了一遍:“便便。”

“等一下……”虞辛子又问了一遍:“……这个便便该不会就是我理解的那个便便吧?”

程文修点了点头:“这个便便就是你理解的那个便便。”

虞辛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任宸羽看着这两个戏精都无语了:“你们两个是有什么毛病?”

“死者遭受的内伤不多,大部分都是外伤,而且是虐待伤。”程文修看了一眼他,“看来,你们这次又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

“到我们手里的案子,就没有不棘手的。”任宸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反倒是你,快结婚了还要处理这种麻烦。”

“筱筱会理解我的。”

程文修默默地看着电脑屏幕中的验尸报告,照片中颜敏被切断的尸体看起来触目惊心,曾经鲜活跳动的心脏被摆在金属的盘子里已经毫无光泽,冷色调和猩红色的对比看起来震撼无比。

程文修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时近晚上八点,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变凉,难以入腹。法医中心门口这条陈旧的、久远的小巷却仿佛刚刚进入一天中最活跃的时候,不少大排档在门外支起了桌子,各种喧闹声透过窗户传进来,不绝于耳。

没有人关心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过什么,他们的生活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圈子而已。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活在一个圈子里。

这个圈不是靠地域划分,是由人划分。

圈内是“与我有关”,圈外是“与我无关”。

而着眼他们这个职业——医生也好,警察也好,却往往是迫不得已地被拉进“与我无关”的人的人生里面,并且要为他们人生中很重要的生老病死的“死”负责。

从最初的内心激动到现在的逐渐麻木,说不清到底继续这个职业是习惯还是使命感,只知道必须要这么往下走。

“文修,其实你并不适合做法医。”邵凌筱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你的感情细腻而且丰富,尸体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太冷了。”

回忆这种东西总是那么地突如其来,让人防不胜防。

程文修无声地低笑,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颜敏残破的尸体还停在验尸间,程文修走出房间门,总要把她的尸体给收拾好了。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死得已经够冤枉了,实在不应该再遭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对待。

将颜敏的尸体收拾完毕,操作台打扫干净之后,程文修关灯锁门,准备回家。

朋友给他介绍的房屋经纪还是不错的,很快就帮他们选定了一套婚房,三室两厅,朝阳,双阳台,小区门口走五分钟就有公交车站和地铁站,出行方便。

邵凌筱很喜欢客厅和卧室的地台,如果铺上厚厚的羊毛地毯在上面看书就最好了。邵凌筱开心,他就开心了。

就在这时,程文修看到窗外一个小小的人影走近,走到楼下的时候,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对方抬起头、眯着眼看着他所在的窗前,露出一个如蜜糖般的微笑。

程文修便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任宸羽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任翊飞听到门响,拍了拍任晓菡的胳膊,后者立刻蹦跶到对方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大哥,你吃饭了吗?”

任宸羽看着任晓菡,她比颜敏大不了几岁,却也曾经命悬一线。现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问他吃饭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