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要你回头,看着我(第6/9页)
伊春毫不犹豫:“去苏州,看羊肾。”
说罢又微微一笑:“舒隽的家也想去看看。”
舒隽抱着胳膊斜睨她,声音很有点不怀好意:“既然你非拉着我同行,那我也总得给你个面子。小南瓜,我们出发。”
小南瓜这次回答的欢天喜地,葛姑娘终于开窍了!主子的春天来了!
他几乎热泪盈眶。
秋尽冬来,到达苏州的时候,刚好是杨慎死去满一年。
一年不见,杨慎的墓被人打理的十分干净,铜盆子里还放着纸钱的灰烬,暗火未熄。
伊春看着舒隽,他双手拢在袖子里,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拜托了一位好心老人打理坟墓,所幸他没偷懒。”
她笑了笑,再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低头静静看着那座小小坟墓。
今年苏州没有雪,天空阴沉,濛濛细雨弥漫,很快就打湿了三人的头发。
“主子……”小南瓜拉拉舒隽的袖子,要他说话缓和气氛,他却摇摇头,把他耳朵一揪,提着走远了。
伊春抬手摸着湿漉漉的墓碑,他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鼎鼎大名,死了之后墓碑上只能刻着“杨慎之墓”四个简单的字。
在旁人眼里,这只是个顶普通的墓,人死一切都成空。他们谁也不知道,墓里睡着的少年曾经活得多么辛苦,多么渴望幸福。
“羊肾,我来看你了。”她低声说,“还给你带了礼物。”
好像听见他在对面恼火地叹气,皱着眉头说:是杨慎,杨慎!把别人的名字念成这样,你好得意啊!
伊春咧嘴笑了,把背在背上的斩春剑缓缓取下,对着墓碑微微拱手:“我们再练一次回燕剑法吧。”
斩春剑出鞘,剑身布满棕褐色的铁锈,半点气势也没有。
她挽个剑诀,忽然一剑平平刺出,晶莹的雨水顺着剑身滚下来,落在碑面上“啪”一声轻响。
回旋、斜刺、飞身竖劈,回燕剑法共有二十一招,招招连环,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冰冷的雨水从她脸颊上滑落,汇聚在下巴上,像曾经辛勤练剑的满脸汗水。
回去了,回到了开满茶花的一寸金台,风里带着松脂的清香,铁剑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声。
杨慎正站在对面,一张坏蛋脸,目光明澈。
他肩膀上还有个大补丁,缝得乱七八糟,是她的杰作,还没有来得及换上新衣。
“一局定胜负,输的人赔二十文钱。”他说得那么坦然,叫师父听见的话肯定一顿好骂。
伊春低声道:“你还欠我三十两银子呢?什么时候还我?”
没有人回答她。
回燕剑法第二十一招燕不回,斩春剑直直从她手中飞出,钉入墓后一棵冬青树。
永远也没人还她三十两了,这笔账彻底被耍赖到家。
伊春大口喘息,在墓前直直站定。
“我把斩春送你。”她低声说,一掌拍在剑柄上。
名震天下的斩春剑,瞬间断成了三四截,落在泥水里看不出形状。
“……再见。”
她转身,把脸上纵横交错的水迹抹去。
舒隽带着小南瓜远远地站在屋檐下避雨,见她走过来,小南瓜忙不迭地招手:“姐姐姐姐!快过来!”
伊春走过去便打了个大喷嚏,揉揉鼻子咕哝:“好冷!”
舒隽抓着袖子似是想替她擦脸,她神色自然地退了一步,笑问:“什么时候去你家?要准备礼物吗?”
他淡然放下袖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礼物就不劳费心。不过去之前你自己得准备冬衣,雪山上奇冷无比。”
伊春窘然掏出荷包,胡乱翻了几下。
这次出门,爹娘给她五两银子,就算她向来不是大手大脚的人,这一年过去,五两银子也花的只剩不到一两了。
冬衣一买,那她整个冬天就指望喝西北风度日吧。
正是尴尬的时候,对面忽然扔来一个旧荷包,伊春急忙抓住,定睛一看却是自己以前用的,里面的三两银子连着几个铜板一个子儿都没少。
舒隽拢着袖子,眉头一挑:“物归原主,看着人情上没收你保管费加利息。拿走吧。”
伊春先是释然一笑,跟着又皱起眉头:“这点钱……还是不够。以后还得过日子……”
舒隽咳一声,别过脑袋:“有我呢。”
她吓了一跳:“你……要收四成年利?”
舒隽好像生气了,转着眼珠子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给你面子,只收两成年利好了,赔本出血价。”
最后伊春荷包里多了十两新鲜白银,脸色也亮堂不少。
眼看着雨停了,她第一个走在前面,笑吟吟地对他俩挥手:“快走啦!趁天还没黑!”
小南瓜在后头和他主子咬耳朵:“主子你铁公鸡也不能这样!十两银子你还收什么年利?!”
舒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