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航船喝彩!(第3/6页)

巴拉望到棉兰市中心有二十多英里,我坐上摩托车牵引的拉车便出发了。这次,我感觉自己的第一印象没错:苏门答腊岛挺富裕的,不过穷人也很多。一路上,我看到肥沃的棕榈树种植园。在尘土与成堆的塑料袋中,坐落着种植工人那充满恶臭的窝棚。这群人在哪里定居,教堂便会应运而生。我一时兴起,想数一数一路上到底有多少座教堂,很快我就数不过来了。所有教派的教堂都有。同样,这也是市场要求的结果:因为法律规定每个印尼人必须信仰一种神,商人趁机开发灵魂上的商机。有浸信会教徒、神赐派、福音主义者、基督再生论者,等等。就政府而言,传教士越多越好。

我在棉兰城待了四天,计划约见一些有名气的中国人,与其他地方一样,他们都把握着这里的经济命脉。不过,在开始工作前,我去了一趟印尼国家船运的办公室。我问负责人,那艘我没上成、从棉兰开往雅加达的游船怎么样了。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什么都没发生啊,先生。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所以,那艘船没有沉,我的预感是错的。这样也好,不然我可能一直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恐惧。虽然这样说,人还是会怀疑这就是一个不好的预感,一旦这种预感最后证实是对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必然会加重人们的疑虑。举反例倒是简单得多,不过也没什么意思。这跟占卜是不是很像?

我游玩的这段时间里,斯里兰卡的总统拉纳辛哈·普雷马达萨被炸弹炸死了。这极有可能是刺杀印度总统拉吉夫·甘地的泰米尔猛虎组织干的。众所周知,普雷马达萨的团队里有一些著名的占星师及神秘学专家,其反对者甚至在议会上直接谴责他依赖这群人来决定国家相关决策。难道这群人里没有一个人警告他吗?没有一个人提醒他吗?有。我读的棉兰报纸上说,有个不属于总统常规团队一员的占星师曾去看他,并提醒他在4月14日到6月初要格外小心。他说,那段时间总统不能出行或在公共场合露面。他是对的。但其他一众人呢?总统经常咨询的那群人呢?那些在年初说总统今年会身体健康、财源滚滚、幸福一生的人呢?跟轮盘赌一样:总有一些玩家将赌注压在幸运数字上,可是,每一轮的胜者你都无法预估。

棉兰城于我也是一大宝地,在这里我可以抓住很多线索,听一些有价值的故事。在棉兰,一个华人向我展示了一张张阿辉家族的老照片。实际上,张阿辉是这座城市最初的建设者。19世纪末,他身无分文地从中国到了棉兰,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便拥有八百处地产、十五座种植园、一家银行,垄断鸦片生意,还有一座现已废弃,但仍富丽堂皇的房子。1908年,张阿辉娶了一位年仅十六岁的漂亮姑娘;他于1921年去世。去世前几年,他热衷于公益,建设医院、学校、庙宇。这张照片是1927年拍的,照片中间是窗户,二十多个家庭成员按长幼顺序依次排好。第一排有个个子高出许多、表情恬然自若的白人青年。

“这个人,他是谁?”我问道。

“一个意大利人,说来话长。”他说。我花了两个小时才听完他的故事。他名叫彼得罗·毛里奇奥·伦戈,1899年出生,是一名网球运动员、自行车手兼赛车手。当时,他在日内瓦的一间夜酒吧跳舞,在那儿认识了张先生年轻的遗孀——她每年都要带着得了结核的孩子去瑞士,那里的空气更优质。1927年,伦戈来到棉兰当她的“秘书”。这位优雅的绅士奠定了整座城市的流行基调,他将骑行介绍到这里,并组织举办了岛上第一场自行车赛。1959年,五六十岁的他结识了一位非常靓丽的爪哇姑娘,与其结婚,婚后改信伊斯兰教。

如今,伦戈已去世多年,但我有幸找到了他那位爪哇妻子以及两个女儿,其中十八岁的女儿刚刚获得“棉兰小姐”的称号。她们拿出一些旧时的相簿、书信以及剪报。又一位自由自在、具有冒险精神的意大利人远离家乡和祖国,满世界跑。我欣喜不已。

这个华人还告诉了我一个不太寻常的寺庙,它由一些素食的尼姑管理。为了延续传统,她们中的每个人会领养两个小女孩。这些尼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其中一个可以通过花园里摘的花瓣预知未来。如此特别之地,我怎能错过?

一路走来,我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座寺庙。在印尼的华人无权保留自己的华人身份:他们被禁止在公共场合说中文,不允许教自己的孩子中文;他们必须取一个印尼名字,放弃原有的中文名字;同时,他们不允许立中文牌子。因此,天福寺的烫金汉字被安在了高高的外墙后面。我一踏进寺庙,一股浓郁的古中国风映入眼帘。其间香火旺盛、青烟缭绕,祭坛上供奉着各类神祇的雕像,院里种着花草,混凝纸做的老虎脚下燃烧着十几支小红烛,还有一个炉子供虔诚的信徒烧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