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旧 七   月迷津渡(第6/8页)

周子秦点头,说:“改天我也去打点水喝一喝。”

禹宣点头,向周子秦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周少捕头,今日我从义父墓前回来,便即往衙门找寻你,又跟到这里,是因有一件大事,需要告知。”

周子秦赶紧问:“什么事情?”

“前几日我去清扫坟墓时,发现叔父与义兄的坟墓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但砖石瓮砌还算完整,只是外面泥胎有动。我想,会不会是有人意图掘墓?”

周子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黄梓瑕,尴尬地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他还自夸自己掘墓手艺好呢,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禹宣发现了——不过他想禹宣肯定不会发现的是,发掘墓穴的人,全都正站在他的面前,而且,一个是当朝夔王,而另一个就是他来求助的捕头。

禹宣当然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正一脸复杂表情的周少捕头就是掘墓者,只缓缓说道:“我想,成都府所有人都知道,黄使君廉洁清正,墓葬中多是笔墨书籍,哪有盗墓贼会瞄中这样的墓穴?”

周子秦正义浩然地点头:“没错!禹兄弟说得是!我想此事必有蹊跷!”

黄梓瑕低头默然不语,只望着旁边的竹枝发呆。

李舒白将那竹枝拉下,细细地观看上面的脉络,仿佛那上面有金玉真言似的。

周子秦瞄瞄他们两人,见神情都是幽微沉郁,滴水不漏,也并未出声帮自己说话,只好反问禹宣:“那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为什么盗掘黄使君的墓葬?”

禹宣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总是有原因的吧——比如说,想要借此对新任使君不利;或者,周捕头应该也知道,黄使君的女儿黄梓瑕出逃后,至今没有音信。或许有人想要借此将黄梓瑕引出,以对其不利?”

一提到黄梓瑕,周子秦顿时大惊:“不会吧?有这样的用意?”

“我不知道……只是,我希望周捕头帮我留意一下,是否有这样行踪不轨的恶徒。或者……”他的目光转向黄梓瑕,声音微微地扬起来,“让黄梓瑕知道,可能背后有一股她还看不见的势力,准备对付她。”

“哦……我们会注意的,衙门一定会多加注意,妥善保护黄使君的坟墓。”周子秦说着,偷偷向黄梓瑕和李舒白挤挤眼,意思是:“你看,这人想得真多,却想不到是我们做的,哈哈哈!”

而黄梓瑕却没有理会他这个小表情,她站在竹林之中,在萧萧的风中思索片刻,然后抬头看向禹宣,目光平静而澄澈:“多谢你好意转告,也多谢你为黄梓瑕的安危着想。但此事……我想背后可能并没有什么势力介入,无须太过担忧。”

他不解地望向她。

她将目光转向别处,说:“是我们做的。”

禹宣顿时愕然,甚至连脚步都不稳,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他喉口挤出几个艰涩的字,几不成句:“你……你们去挖黄使君和其他人的坟墓?”

黄梓瑕点了点头,说:“是。我们还找到了黄梓瑕不是杀人凶手的确凿证据。”

禹宣瞪着她,口中喃喃又问了一遍:“你亲手去挖……黄家亲人的坟墓?”

“其实崇古那天生病了,没有去,是我为了重新验尸翻案,所以和……所以我一个人去的,”周子秦把李舒白掩饰了,得意地说,“我的手脚很干净吧?挖开坟墓验尸完毕之后,我又全部重新砌了一遍。如果你不是天天去扫墓的话,我敢保证,两三天后,或者只需要一场雨,就再也没有人能发现蛛丝马迹了。”

他自吹自擂,禹宣却压根儿也没理会他,只大步走上前去,抬手按住黄梓瑕的肩,紧紧地盯着她问:“重新验尸的结果如何?你所说的黄梓瑕不是杀人凶手的确凿证据又是什么?真凶是谁?如何杀人的?为什么要栽赃嫁祸?嫁祸的手法又是什么?”

黄梓瑕见他那双一贯明净清澈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几乎失去了理智,只能叹了一口气,说:“你冷静点,我还没找到真凶。”

“但你……已经证明清白?”他又追问。

黄梓瑕默然凝视着他,慢慢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却并不说话。

李舒白转头看周子秦,问:“子秦,我刚刚没注意,温阳房内那幅绣球花,画了几瓣花朵?”

周子秦顿时脸上汗都下来了:“啊?这个和本案……有关系吗?”

“没关系,但本王想去数一数。”他说着,转身便走了。

周子秦只好苦着脸对黄梓瑕挥挥手,赶紧快步跟上他。

黄梓瑕见李舒白离去的脚步轻捷,便安心地收回目光,对禹宣点头说:“是,我亲人致死的原因,不是砒霜。”

“不是砒霜?难道说……”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他依然无法避免震惊,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惊骇、懊悔、欣喜与恐惧交织成复杂的激流,让他几乎站不稳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