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累 第四十五章恶人(第5/7页)

她看见了一个面冲混乱战场的“俘虏”,那人一袭黑衣,眉目在面具下,嘴唇却微微上勾,裸露的脖颈上露出半个青龙刺青,他大喇喇地亮着,丝毫也不遮掩,好像一点也不怕触怒新主子。

周翡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隔着人海与满树尚未来得及黄尽的枝繁叶茂,他的目光与周翡撞上了。周翡想也不想便动了,方才还随风自动的树梢猛地拉紧,好似一张大弓似的,树枝绷紧到了极致,倏地放松,周翡好似身化利箭,冲着那被绑在树上的人而去。

与此同时,那人身上的麻绳蓦地炸开,暴虐的内息好似关外无可抵挡的白毛飓风,顷刻便将看守他的两个行脚帮众人撞开。

周翡的衣襟与长发全都往后飞去,而她竟连眼睛都不眨,碎遮炫目的刀光流星似的划过,竟从风暴中间硬劈开了一条缝隙,直指殷沛眉心。殷沛蓦地抬起双手,他的动作在周翡眼里也慢了不少,可殷沛内力深厚得近乎匪夷所思,她再要收回,已经力不从心,殷沛双掌一合,稳稳当当地将碎遮夹在了掌中。

他低喝一声,暴虐的内功顺着刀身而上,将周翡震出了一丈之远,而后也不追击,提气长啸一声,飘然而去。

周翡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她一口气追出了足有数里,殷沛虽然形影飘忽,几次三番都没能甩脱她,行至一处杳无人烟的山林间,殷沛好似被她追得不耐烦了,脚步一顿,半侧过身来,冷冷的目光从铁面具后面射出来,望向穷追不舍的周翡:“你来找死?”

周翡懒得同他扯淡,脚尖微一点地,碎遮的刀光便凝成了一点,撞向殷沛胸口,直奔着那膀大腰圆的涅槃蛊母虫而去。

怪虫察觉到她的杀意,愤怒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这巴掌大的怪虫叫起来竟然颇为声势浩大,乍一听,居然有点像传说中的海涛拍岸声。殷沛长袖轻轻一拢,那身黑衣为内力撑起,仿佛金石铸就,与周翡手中绝代名刀的利刃错锋而过,竟擦出一串火花,而后他双手往下一按,按住碎遮的刀背,单薄得只剩下半个巴掌厚的胸口微弱而急促地起伏着,配上伏在他胸口的怪虫,显得又病态、又危险。

“哦,我明白了,你想杀母虫救下那些人?”殷沛低低地一笑道,“周姑娘,你还真是同当年在衡山一样不计后果。”

提起衡山周翡就来气,因为那件事谢允还跟她闹了一路的别扭,早知道殷沛能长成这幅熊样,她吃饱了撑的才会答应纪云沉管那路闲事。她轻叱一声,长刀震开殷沛双掌,碎遮在她手中已经快到了极致,一阵刀光如幕,将殷沛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笼在了其中。周翡的刀为无常道、走偏锋、无迹可寻,饶是殷沛功力极深,一时间居然也难以挣脱,只能连连被动接招。他身上那怪虫对这种僵持极为不满,鸣叫的声音越来越大,时而粗哑、时而尖锐,时而夹杂着古怪的“隆隆声”,高低起伏之变化多端堪比村夫泼妇骂街,好似在训斥殷沛不顶用。

“骂”了一阵,见不起作用,那蛊虫声音一顿,它背后开裂,两翼似的展开,露出下面的虫身,那虫身长得非常怪异,浑似一截白骨,夜色中,上了釉一般闪着微光。殷沛伸手捂住胸口的怪虫,摸到虫身上的变化,他脸色一变,懒洋洋的嘴角陡然绷紧,攻势骤然凌厉起来,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

周翡同他每一次的短兵相接,都震得手腕生疼,殷沛发了狠似的,一招猛似一招,丝毫不给自己和别人留下喘息的余地,密不透风的破雪刀竟被他以蛮力撕开了一条裂口,周翡好似微微有些脱力,碎遮倏地打了个滑,与殷沛错身而过。

殷沛一掌拍向她肩头:“自不量力!”

而此时,周翡手中打滑的碎遮却蓦地反手一别,那刀尖幽灵一般,自下而上穿过殷沛双掌,从无穷处突出,走得竟是一条弧线——正是当年北刀的“断水缠丝”。

这一招宛如神来之笔,一下捅穿了殷沛那副无坚不摧的袍袖,在他那瘦骨嶙峋的手背上刮了一条血口子。两人在极小的空间内几番角力,你来我往片刻,殷沛宽大的袍袖与碎遮缠在一起,一时僵持住了。

周翡垂下眼,看着他胸口愤怒的蛊虫,突然同殷沛说了一句话。她问道:“到底是你听它的还是它听你的?”

殷沛脸色骤变,一瞬间神色近乎狰狞。

周翡才不怕他,见他色变,低笑了一声,火上浇油道:“怎么,不会真叫我说中了吧?”

怪虫的尖叫声里带了回音,显得越发阴沉,殷沛额角的青筋几乎要顶破他的铁面具。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周翡偏不,她强提一口气,将碎遮又往前送了两分:“殷沛,以前你身不由己,受郑罗生挟持也就算了,现在你自由了,不必听命于人了,却又听命一条虫子?是不是不给人当狗浑身不舒服?你可真是让我涨了见识,你家列祖列宗见了也一定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