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子王(第2/3页)

乔·韦林越发激动,逼得年轻的记者背靠饲料店的正门。他似乎沉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翻着白眼,神经而纤瘦的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的脸上泛起了微笑,金牙闪烁。“把你的笔记本拿出来,”他命令道,“你兜里有随身带着的便条簿,对吧?我就知道你有。把我说的记下来。这是我某一天忽然想到的。我们就写个衰败吧。好了,什么是衰败?衰败是火。衰败会烧毁木头和其他东西。你从来没想过吗?当然没了。这条人行道,这爿饲料店,街那边的树,全着火了。全要被烧毁。你看,衰败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从不停止。泼水、刷油漆都阻止不了。如果有样东西是铁的,会怎么样?会生锈,对吧?那也是火。整个世界都着火了。报道的开头就这么写。就用大字写‘世界着火了’。他们会觉得你了不起,会夸你有智慧。我不在乎。我不忌妒。这点子不过是我随便一想。哪家报社要是有了我就有的忙咯。这你得承认。”

乔·韦林蓦地转身,飞快地走开了。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我会继续找你的。”他说,“我会让你一直有活干。我本该自己办一家报纸,这才是正经事。那样的话,我早就创立一番伟业了。这毋庸置疑。”

乔治·威拉德在报社工作的头一年,乔·韦林的生活中发生了四件大事:母亲去世,搬到新威拉德旅馆,遭遇一起风流韵事,召集温士堡棒球俱乐部。

乔之所以组织棒球俱乐部,是因为他想成为一名教练。这一身份为他赢得了小镇人民的尊敬。“他真是个奇才。”当乔的棒球队力挫梅迪纳的棒球队时,人们这样说,“他总能让大家牢牢地凝聚在一起。你只管看着他。”

棒球场上,乔·韦林站在一垒边,激动得全身发抖。所有的球员都不由自主地紧盯着他,弄得对方的投手摸不着头脑。

“来!来!来!来!”激动的教练大叫,“看我!看我!看我的十指!看我的手!看我的脚!看我的眼睛!我们一起努力!看我! 看我就知道比赛该怎么跑!跟我一起努力!看我!看我!看我!”

当温士堡队的跑垒员站上垒位,乔·韦林仿佛受了神启。跑垒员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就一边看着教练,一边在各垒之间跑了起来,前进后退,犹如被无形的绳索牵动。对方的球员也看着乔,看得入迷。片刻之后,他们才好像破除了什么蛊惑着他们的魔咒,开始疯狂传球。在教练一连串猛兽般的咆哮声中,温士堡队的跑垒员上了本垒。

乔·韦林的风流韵事将温士堡闹得人心惶惶。事情甫一暴露,惹得所有人窃窃私语,连连摇头。人们想要一笑了之,却笑得刻意勉强。乔爱上了莎拉·金,一个身材瘦削、愁眉苦脸的女人。她和父亲、哥哥住在正对着温士堡公墓大门的一所砖头房里。

金家的另外两个人,父亲爱德华、儿子汤姆,在温士堡并不受欢迎。在众人口中,他们是傲慢、危险的人。他们从南边的某个地方来,在楚尼恩山上开了一家苹果酒坊。据说汤姆·金在来到温士堡前曾杀了一个人。他二十七岁,经常骑着一匹灰色矮种马在镇上转悠。他有很长的黄色胡髭,往下盖住了牙齿。他的手里总是提着一根粗重、邪恶的拐杖。有一次,他用这根拐杖打死了一只狗。狗的主人是卖鞋的温·波西,当时狗正在人行道上摇着尾巴,被汤姆·金一棍击毙。汤姆被抓了起来,付了十块钱罚款。

老爱德华·金身形矮小。他在街上与别人擦肩而过,会发出古怪的冷笑。他笑的时候用右手挠着左手肘。因为这个习惯,外套的袖口几乎被磨穿了。他一路走着,一边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一边冷笑,看起来比他一声不吭、凶神恶煞的儿子还要危险。

当莎拉·金开始在晚上和乔·韦林外出散步时,人们摇着头,一脸惊恐。她个子很高,脸色苍白,有两只黑色的眼袋。这一对走在一起,样子荒唐可笑。他们在树下散步,乔说着话。他那爱的豪言壮语激情澎湃,殷切热诚,从公墓围墙内的黑暗里传出来,从自来水厂的水库与集市高地之间的山坡上那片黢黑的树林里传出来,在各家店铺间流传。站在新威拉德旅馆吧台旁的人们有说有笑,聊着乔如何求爱。嘲笑之后是沉默。温士堡队在乔的管理下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比赛,整个小镇都对他心生敬意。他们嗅到了悲剧的气息,一边等待,一边紧张地笑。

一个周六的傍晚,乔·韦林见了金家的两个男人。双方要会面的消息让整个镇的人都捏了把汗。会面在新威拉德旅馆乔·韦林的房间里举行。乔治·威拉德是此次会面的见证人。故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