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爱如捕风,恨如朝露

曼君,愿此生与你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在人潮涌动的春日街头,她一身干练从容的职业套装,宽大飘逸的纯白蚕丝围巾在身前摇曳,遮掩了已孕八月的高隆腹部,步伐沉稳,面容安静得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

她身后紧紧跟随着助理何喜嘉。

路过一家花店,店家正慢条斯理地从店内搬出花来,一大束含苞欲放的百合花,静静立在粗犷的高腰陶瓷器皿中。

人未有期,花依旧如期而来。送花之人,再也不会费神来博她欢喜,对此,她以为,这是他的决定,他们各自立场不同,才会打破了预先的平衡和亲密。她不会罢休,无论如何,这场官司,她都要赢。

哪怕他恨她入骨,哪怕他们之间恩断义绝。她是律师,她无法容忍自己深爱的人触犯她的法律底线。

噢,不,是过去深爱的人。

《圣经》里说:爱如捕风,恨如朝露。

爱恨皆是弹指间。

她不想再捕风捉影,朝露暮晖。倾泻的春光下,她的发丝有动人的光泽,不要再继续心灰意冷、黯然失色了,冬天该告别。

何喜嘉拎着文件包,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包大口吃着,因为第一次穿高跟鞋和A字裙,走路很不自然,居然走着走着鞋就掉了,只好尴尬地单脚站着,低下头,脸上浮起羞愧紧张的神色。

她恰好回头,看见了何喜嘉的窘迫。

她慢慢蹲下身子,给何喜嘉拾起那只掉落的高跟鞋,黑色的皮质,浅短的跟,她轻轻放在何喜嘉的左脚边,伸出手扶着何喜嘉的胳膊。

“对不起,师父,我什么都做不好,要你处处帮我,你怀孕本来就很辛苦,可我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何喜嘉穿上鞋,小心翼翼地说。

她看着何喜嘉,多像当年初出茅庐的自己,怀揣着太多的梦想和对律师这个行业的敬畏,一头扎入法律的世界,豪情壮举,要维护世界法纪,维护公序良俗。一晃,这些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个自己早已不见,不过她终不忘初心。

“能够一毕业就进入正清律师事务所,已经证明了你的出类拔萃,而你是我从二十个新人中挑中的徒弟,你就更要有信心,今天这场官司非常重要,也是我们师徒第一次合作,你要镇定,我们的对手非同一般。快吃吧,吃饱了信心会十足。”她和善的笑容,让何喜嘉无法把这样的阮曼君和外界传言中铁面无私的大律师联系到一起。

何喜嘉鼓起勇气,问了一个思虑了许久、迟迟没有勇气提及的事:“师父,我们真的必须赢这场官司吗?这官司的输赢关系到佟氏集团下半年整个运营,若我们赢了,可能明天佟氏的股票就会狂跌,我身边的朋友也有佟氏的股迷,大家都在关心这场官司。”

“那你,是希望我们赢,还是希望我们输?”她浅笑,露出洁净整齐的牙齿。

而她心里反复告诫自己:阮曼君,忠于你的职责、你的初心,你要全力以赴赢这场官司,本来该输的就是他,你不能牵扯私情。

何喜嘉矛盾地说:“我既想我们赢,又想我们输。我们若赢了江律师,就为我们的当事人争取到了合法权益,而且我们还能扬眉吐气。江律师她对师父你的态度实在嚣张,我们整个正清律师事务所,只有她不把师父放在眼里。可若是我们赢了,就意味着彻底得罪了佟少,那往后……”

她打断何喜嘉的话,说:“你这样的观点和立场,若不改,以后很难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首先,作为律师,你在开庭的当日,竟然对于自己的立场还混淆不清;其次,公报私仇是律师的大忌,江律师有她的过人之处,连主任和程肃清律师都敬她三分,你我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她自己的心绪已乱,才会对何喜嘉有所指责。

“师父说得对,我谨记。”何喜嘉乖巧地点头。

“前面就要到法院了,会有大批的媒体记者。你跟着我,不要慌乱,第一次开庭,你就面对这个全上海都关注的官司,紧张很正常,有我在,放松些,深呼吸。”她拍拍何喜嘉的肩膀。

何喜嘉深深呼吸,娃娃脸显得稚嫩,看起来涉世未深。

在距离法院大楼还有十余米的地方,就有眼尖的记者发现了她。一时间,各路人马包抄而来,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她一只手竭力护着腹部,一只手紧握着何喜嘉的手。

“阮律师,你即将临盆,为何还要接手这个官司,并且被告还是佟氏集团。我们都知道佟氏总裁佟卓尧和你是夫妻关系,请你解释一下,这是炒作,还是你们里应外合,或意味着你们的夫妻关系走到了尽头。”记者的语速极快,几秒钟就阐述完毕,几乎将话筒伸到了她的脸上。

“对不起,在官司还没有定论之前,我无可奉告,请让一让。”她淡漠应对。

“你们现在是分居状态,会打算离婚吗?孩子的抚养权你会争取吗?现在外界盛传佟少和江照愿的绯闻,你对此持什么态度?”娱乐八卦记者凑了过来。

财经记者挤了进来,抢占话语权:“今天官司的输赢,将直接决定佟氏集团明天的股市走向,这次佟氏若输了,整个集团将遭遇金融危机和信任危机,预计集团利益倒退两年。阮律师应该会预料到这个局面,请问你是否胜券在握,好让我们的股民有所准备。”

她听在耳里,只觉嗡嗡乱成一片。

在记者们争抢间,不知谁撞了一下她的肚子,她强撑着,有些吃力。

何喜嘉挺身而出,大叫着:“你们都闪开,没看见我师父是孕妇啊,出了事,你们哪一个负得了责!”

隐约间,一个声音冷笑道:“有什么好压人的,还以为自己是原来那个风光无限的佟太太啊,官司之后,就成为佟家的弃妇了,没有了佟卓尧,你阮曼君什么都不是!我们这些记者也看不起你这种薄情寡义的女人。”

很快,诸多附和的声音,都是在斥责她的无情无义。

法与情,她选择了法,就做好了应对这骂名的心理准备。

她静默着,在拥挤的镜头和话筒中,努力想找一条出路。

一辆黑色房车停在了不远处,驾驶位的车窗开了一半,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他坐在车里,静静地从后视镜里观望着曼君,回头对身后的江照愿说:“江律师,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江照愿混血儿的五官在淡紫的妆容衬托下,更是美艳惊人,她拎着公文包,轻轻一笑:“那好,我在二楼休息室等你,做开庭准备。”

他下车,大步走向群情激昂的记者。他拨开众人,走到她面前。他穿着那件蓝白条纹衬衣,墨玉纽扣,她记得,这件衣服是她亲手洗净、叠好,放在衣橱里的。

“阮律师,需要我帮助吗?”他客客气气,居高临下的口吻。

她望着他,这个眉目干净的男人眼里都是陌生。阮律师,这样的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颇有讽刺意味。

记者们都拭目以待,把他们之间的每句对白都当作是追根究底的线索。

她目光迎上他:“佟先生,谢谢你的好意,请你好好招待这些记者,我不想因为你而被他们纠缠。”

“好,我站在这里,就没人会挡你阮律师的路。”他话音一落,各路记者自动后退,让出一条道路。

她牵着何喜嘉,坚定不移地往前走,不再看他。

“你们不要再骚扰她,否则下午你们的总经理会接到投诉电话。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不想和记者打交道。”他警告完毕,方才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尽管她伪装得很好,他仍看出临近预产期,她沉重的身体有多艰辛。

他在她身后说:“你半个月没见到黎回了,你就不想见见他吗?”

她不回头,径直走,说:“你妈以黎回要挟我,对此,我一忍再忍。等官司结束了,我自会想办法维护我的探视权,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好好和你的江大律师想想今天上午的开庭吧。”

“我们还没有离婚,何来探视权?”

“我赢了官司,你自然就会和我离婚。”

“你这么有信心你会赢?与我对簿公堂,看起来你很有成就感。”他说着,清冷的脸上挂着冷峻的笑意。这笑,是他在嘲笑自己,把他推向一败涂地的,竟是自己深深爱着的女人。

她转身,愤然说:“佟卓尧,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家,变了的是你!你不再是当初那个画着漫画、不沾铜臭的男人,你现在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商业大亨,你为了金钱利益,不择手段,罔顾生命,我必须阻止你的计划,我是不想你在金钱的欲海中越陷越深,你明白吗?”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宁可相信外人,也不信我。变的是你,为了当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他失望极了。

曼君摇了摇头说:“你永远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我的当事人,她的丈夫死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谁来给她一个公道。”

“我给过她一笔钱……”

她怒不可遏:“够了!你有钱,我知道,我现在要的是你停止你的Y楼计划,不要再害更多无辜的人了。”

“随你,我知道你有本事赢我。”他眼里满是揪心的痛。

何喜嘉站在一旁,悄悄端详着佟卓尧的脸,连她这个外人也看得出,他是多么在乎曼君。

“妈妈——”黎回的声音从车窗里传来。

曼君的心被牵动,忙朝车走去,车门打开,车上坐着的人,让她大吃一惊。

“舅妈,多多,你们怎么在这里?”她上车,朝何喜嘉说,“等我几分钟。”

黎回定是太想念妈妈了,小手捏着她的耳朵,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委屈地说:“妈妈,奶奶说你不要我和爸爸了,只要我一说要妈妈,奶奶就会生气。”

她心疼地打量着黎回,小家伙瘦了,眼睛有些红肿,一想到儿子哭着要找妈妈,她就于心不忍,孩子,总是能触动母亲心中最柔软之处。她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妈妈工作很忙,等事情结束,妈妈要去医院给你生小妹妹。”

李多多一身棉麻素简的衣裤,没有化妆的脸显得气色很好,在丽江,定是过着安宁无忧的生活,这次来,想必是做说客的。果然,她开口就道:“曼君,你是不是傻了,你看你多大肚子了,还有一个来月就要生了,你竟然把孩子的爸爸给告了,好好生活不行吗?你完全可以不去插手这件事。这几年,你们经历了多少才有今天,你不珍惜,反而摧毁。你放手吧,他会原谅你的。”

舅妈也一脸风尘仆仆,说:“是啊,大老远的,他把我和你的好朋友接来,就是想让我们劝劝你,他承诺了,既往不咎,你还是他的妻子。不要出庭,听舅妈一句,女人要什么事业,有家庭才最重要。”

“多多,舅妈,你们全错了,我不是告佟卓尧,我是起诉佟氏集团。我既然答应了我的当事人接下这个官司,我就要公事公办,是佟卓尧他自己大错特错,Y楼计划必须停止,是他自己一步步错成这样。”她固执己见。

“一孕傻三年,你现在是孕期,情绪不稳定很正常,如果你告诉我,是因为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有关他和江照愿的桃色新闻,你怀恨在心,采取看似正当手段还击,那我还能理解。我无法理解的是,你以前为了他,什么都愿意牺牲,当初连冯伯文,你都……为何如今,你为了坚定你作为律师的正义立场,非要让他难做。”李多多直言不讳,甚至连当初曼君为冯伯文做的事都提了起来。

“我身为律师,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无论那个人是谁,他做错了事,就要为此承担后果。冯伯文是我年少无知犯下的错,我已为此付出代价。”她抬手腕看了下表,说,“还有一小时开庭,民事诉讼,你们不必过于紧张,他财力雄厚。”

曼君转过脸,看向车外,只见何喜嘉正毕恭毕敬地在和佟卓尧说话,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莫名地不悦。

“黎回,你要听爸爸的话,妈妈要工作了,去多多阿姨的怀里。”她把黎回交给多多。

黎回小手抓着曼君胸前的围巾,瘪着小嘴快要哭出来:“妈妈,不要走,我要妈妈……”

“来,让多多阿姨抱抱。”多多抱着黎回,忧心忡忡地看着曼君。

曼君从包里拿出一些钱,递到舅妈的手里:“大老远把舅妈折腾来,是我让你操心了。这些钱拿着给妹妹买些衣服,小渔村的房子也拜托舅妈多帮着照看,也许我不久后会回去一趟。”

舅妈推了几下,还是接过了钱。

她在黎回的脸蛋上亲吻一下,把心一横,快速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前,听到黎回哭喊着妈妈。那一刻,她心如刀割。是否自作自受、自断幸福,都不考虑,她必须平复心绪,整理好待会儿开庭该作的陈述。

他见她从车内出来,便问:“你还准备继续打这场官司吗?”

“你以为你搬来的亲友团就能让我退缩吗?佟卓尧,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这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喜嘉,我们该上庭了。”她对何喜嘉说,绕过他身边,直背挺胸上台阶,不再停留。

他垂下了头,俨然输了。

过去的“相看两不厌”,此时竟成为狭路相逢。

何喜嘉紧跟着曼君,伸手搀扶着她。

她问:“刚才他和你说什么了,你没说不该说的吧,他肯定是想从你这打探我们的证据和证人消息。”

何喜嘉摆摆手,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他只是问我你最近好不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是否按时产检,他还说——”

何喜嘉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曼君好奇。

“他说的话,我不大明白,他叫我放松,说今天的官司我们肯定会赢,他注定是输。官司还没开始,为什么他就这么消极呢?是怀疑江律师的水准,还是故意放出烟雾弹,施障眼法,让我们掉以轻心。”何喜嘉分析着。

曼君没有多想,说:“或者他有自知之明,至少说明,他总算看清楚他的境况,Y楼计划根本就是个错误的计划。”

在法院二楼休息室,曼君和江照愿恰好撞了个正着。

江照愿手里端着两杯热咖啡,显然一杯是给自己,一杯是给佟卓尧的。

她不想和江照愿说话,于是选择避让。可有的人,越是知道你在逃避她,她越是会选择上前离你更近,非要刺痛你一下,才会罢休。

江照愿盯着她的腹部,感叹道:“你真是无福消受的人,佟家上上下下哪个亏待你了,你要做得这样绝,还倒不及我这个外人了。况且身为正清律师事务所的人,你明知佟氏集团是正清的衣食父母,于私于公你都不该做太绝,主任为你的一意孤行,差点没丢了职位。你挺着大肚来开庭,我真怕等会儿把你刺激了,你一激动,当庭产子就不太好看了。”说罢,她抿嘴轻笑。

曼君漠然地说:“我这么做,好像获得最大利益的人是你,根据司法上谁的利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的推论,很多事应该都是你从中作梗吧。你放心,不劳烦江大律师操心,我的孩子不会那么没出息。”

何喜嘉听着两个知名律师针锋相对,顿时见识大增,推了推眼镜,傻乎乎地听着。

“阮曼君,你跟我比,唯一可以骄傲的就是你的男人是佟卓尧,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之前我是羡慕你、嫉妒你,可如今,你连他都失去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比得过我吗?今天我若赢了,你的婆婆林璐云给我的承诺是什么,你有兴趣听一听吗?”江照愿挑衅地问。

“我毫无兴趣。”正说着,佟卓尧走了过来,她立即走开。

“佟少,来,咖啡,热的,提提神。待会儿开庭,我们再把程序过一遍。”江照愿朝卓尧迎上去。

我们在这孤独的世间,执著地想得到深爱的缠绵。只是天不遂人愿,我们各有各的心思和立场,再相爱的人,总是无法做到思想都是一致的,除了偶尔的默契,到底还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存在。

如同星球,哪怕光芒环绕,交相辉映,还是会顺着各自的轨迹绕行。

短短的两个月,他们就形同陌路,好像过去的岁月里,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不是他们。

手机收到短信,是多多发来的:

——我在法院外等你。黎回被林璐云带走了,本来林璐云是要进来找你的,佟少阻止了。但愿随着官司的结束,无论输赢,你们都能一如从前。

能吗?

卓尧,我们之间,谁在扮演无情之人。

法庭上。

她的当事人叫罗娟,农民工金焦的妻子,外来务工人员,育有两个孩子,年纪稍大的孩子在念小学,年纪小的才一岁多。丈夫出事前,她在丈夫所在工地的食堂做饭。

罗娟当庭泪流满面,哭诉着亲眼看到事故楼坍塌、丈夫坠楼身亡的一幕,要她再亲诉一遍,无疑又是一次剜心之痛。

“我做好了饭,往金焦那儿走,打算招呼他们吃饭。当时别的工人都下来了,只有我丈夫金焦还在那二楼浇灌混凝土。我喊他,他还擦着汗朝我笑,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笑……接着,我就听到‘轰’的一声,面前砖石飞落,灰尘四起,什么都看不清了……我的丈夫,也不见了,等我们反应过来,只有一堆砖块了,我丈夫……死了。”罗娟说着,痛哭流涕,惨剧发生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法官提醒:“请原告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好陈述下一步的证言。”

曼君说:“原告曾听到她丈夫金焦亲口说,怀疑水泥掺了假,向包工头反映问题之后,被告知不要多管闲事。在后来的调查中,确实在现场找到剩余的一批劣质水泥,这是送检报告。”

她看了一眼何喜嘉,何喜嘉立刻呈上水泥的成分化验单。

“我们无法预计整个Y楼其余建筑是否也是用了该水泥,但事关人命,我的当事人要求被告佟氏集团赔偿死亡赔偿金、丧葬费、抚养费以及精神损失费等各项赔偿803047.36元,并请法院强制执行停止Y楼的建设计划。”曼君义正词严。

江照愿提出了反驳的辩解:“据负责案件的司法调查,事故坍塌的楼是整个Y楼计划中的一个公共设施,总共才两层楼,与Y楼是独立开来的,不能以此殃及各项指标都符合建筑标准的Y楼。监管事故楼的包工头和Y楼监造经理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事故楼使用伪劣水泥,属于包工头个人的偷工减料行为。现该包工头已被刑拘,他的私人行为给佟氏集团造成了重大损失和负面影响。事故发生后,佟氏集团积极组织善后,安抚工人的情绪,积极给受伤的工人治疗,并对受害者家属先行赔付五十万。法官可以问罗娟,是否收下了这五十万,我们这里有她亲笔写的收据。”

江照愿低头翻看自己的证据档案夹,却找不到那张罗娟签字的收据。

无法呈上证据,这是极大的不利。

“可以传Y楼的监造经理出庭做证,证明Y楼与事故楼分别是独立的个体,原始的图纸设计也一并呈上。”江照愿说着,继续找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