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果巴黎不快乐

于我这里,这世间有什么能大过天,却没有什么能大过你。

到了医院,他甚至都忘记了要用英文,他拉住一个女医生咆哮着问阮曼君在哪里,对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这才反应过来用英文,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他用英文问对方刚才送进来急救的中国籍女子在哪里。

哆嗦的女医生告诉了他在一楼急救室。

当他来到急救室门口,警察都围在门口,他告诉警察,他是里面女子的丈夫,他出示了自己的护照。

警察告诉他,初步证实她是因摄入高剂量烈性酒导致的急性酒精中毒,幸好酒店工作人员发现及时。

小漫画怎么会酒精中毒呢,她怎么会摄入高剂量的酒呢,她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不乖乖地呆在那里等他。他对急性酒精中毒有所了解,严重的话可能会昏迷、暂时性失明、失忆、更可怕的会导致呼吸衰竭而死亡。

为什么重逢会是这样的方式?他在寻觅她的途中,曾幻想过无数次美好的相遇场景,也许他隔着橱窗,她正挑着糖果和巧克力,他们就隔着橱窗相视一笑。

佟卓尧倚靠在急救室外的墙壁上,看着那些警察散去,看着那些护士忙乱的脚步跑来跑去,他的目光像是要涣散开了,爱到底是怎样千回百转的事情,要多残忍,要多大的牺牲,才可以在一起。

如果是他还不够好,那么他愿意躺在里面奄奄一息的人是自己。

折磨她,比折磨他自己还来得痛苦。

当她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他冲了上去,趴在她的病床边,呼唤着她的名字:“小漫画,小漫画……我是卓尧,我来带你回去,离开这里。”

医生拉住了他,告诉他病人的情况刚刚稳定,但是因为酒精过量中毒已深,醒过来之后造成的后遗症并不能预料。

他揪着医生的白袍领子咆哮着抵在了墙上:“告诉我,她没事!她没事!”阴翳的面庞,黑眸里都是恐慌与焦虑。

他日夜守护在她的病床前,拿着棉棒轻轻地在她干裂的嘴唇上擦拭,她呢喃着,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卓尧,我不想去巴黎,我不想去,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去巴黎……

她还是昏迷不醒,除了重复着这一句话,额头上不停冒冷汗,还有些轻微的抽搐,他看着她饱受煎熬的样子很心疼很无助。

如果有来生,他要做一名最好的医生,治愈她所有的伤痛。

他手撑着下巴坐在病床边看着她的脸,她瘦了,下巴尖尖的,失去了以往的圆润,这副样子,倒像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的消瘦模样,回到了第一次相遇的样子,她穿着高跟鞋像个疯女人一样在烈日下狂奔。

忘不了,哪怕过去再多的时日,再多的惊鸿一瞥,也依然忘不了。

他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泪,他吻上她的眼睛,深深的一个吻,他想告诉她,此生他都不会再迷失她的方向。

曼君醒来的时候,手指轻微动弹了几下,她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一个温暖的掌心包裹着,有熟悉的温度,还有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木香。

他感觉到她手指轻微的活动后,激动地紧握着她的手,他沙哑的嗓音,可以听出他守在她病床边熬了很久,他深情地说:“小漫画,你终于醒了,我终于把你找到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近,他就在她的身边,最近的距离,记得不久前她在巴黎,他在上海,他们之间隔江隔海,隔着望不见彼此的距离。而此刻,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她想自己这是死了吗?还是,在梦里?或许,是醉了,醉烂如泥,在幻觉中。

她点点头,睁开眼睛想要看到他,要看清他的面庞,要确定是不是他,是不是幻梦一场。当她努力要看清面前的他,却发现眼前漆黑一片,黑暗扑面而来,她压抑地战栗了一下。

“卓尧,现在是晚上几点,怎么不开灯?”她支撑着想要坐起身子,她看不见他,她害怕黑暗,她不能看不到灯光,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试探着抓摸着,她想要触摸到他的脸,确定他真的是在她身边。

卓尧心里一沉,随即看向了窗户,窗帘拉开,阳光照射进来,洋洋洒洒,风和日丽的午后,她怎么会说是晚上没有灯?难道——不可能,他说服自己不可能,她一定没事的,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平静,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美丽的眸子睁大着,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脑子里想起酒精中毒的后遗症——暂时性失明。

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她嘴角温柔地微笑道:“卓尧,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我是在梦里,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唇瓣上,他心痛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小漫画,你没有做梦,我来巴黎找你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你遇到了意外,我找到了医院,日夜守在你身边,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他说着,担忧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如果只是暂时性失明,他还不想让她知道她眼睛的事,他担心她初愈的身体经受不起这样的刺激。

“意外?我遇到了意外……”她并不知情,喃喃自语说:“我只记得我好像是喝了很多的酒,最后头很疼像是要裂开一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卓尧,你告诉我,我是怎么了?”

“酒精中毒,不过没事了,你都醒了,等天亮了,医生来给你做检查,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回上海,别在意我妈的态度,她这一次绝对阻止不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他说着,既是对她的安慰,也是对她的承诺。

她乖巧地点点头,伸手在床头边摸着,她好奇地说:“这么黑怎么不开灯呢,我想看看你这些天的变化,是不是又没有刮胡子呢。”

他握着她的手,生怕会引起她的怀疑,他装作平静的样子说:“我还不适应这里的时差,所以关灯比较适应一点。”他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她的猜疑。

卓尧坐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曼君靠在他的背上,说:“我想这次酒精中毒是值得的,因为,这样我们才在巴黎相遇。”

她依靠在他宽厚的胸膛间,那熟悉的木香,只是看不见他的面庞,她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许黑暗不会太长久了,阴霾会被明媚的阳光一扫无遗。

多好,有他在,酒精中毒又有什么可怕呢。

卓尧,这世间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再也见不到你。

独自行走了这么多城市,看过了那么多风景,却独独少了这个倨傲甚至有些不讲理的男人。

他生气恼怒眉头拧眉成“川”字的样子;他对着镜子打领带还是会打不好,每次她见了都要忍不住帮他重新整理;他做俯卧撑满脸的汗珠,做完了就站起来抱住她在她耳边急促的喘气。

“这一次,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曼君喃喃低语,她手攀上了他的面庞,抚摸着他的轮廓,像是一觉梦醒,恍然隔世,再重逢,没有疏离,倒有了惶恐不安。

她不安了起来,夜好像是黑了很久,像是再也不会亮了一样。

她惊恐望向了四周,漆黑一片,她仿佛明白了似的,一下推开了他的怀抱,挣扎着哆嗦说:“天不会亮了——天不会亮了……”

卓尧听着心猛地一疼,他看着她失魂般念叨着天不会亮了,他用力抱紧她,不要她脱离自己的怀抱,就好像一脱离,就再也抱不住。

“乖,别动也别闹,天很快就会亮了,我在呢,小漫画有我在呢。”他亲昵地说,拥紧她在怀里。

她在黑暗里找不到一丝光,她开始用手揉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用力,她的喉咙发出了呜咽:“我的眼睛怎么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不是瞎了……”

“傻丫头胡说,晚上呢,我也看不见。”他说着,把她拥得更紧了,他的下巴抵触着她的额头,一只手臂钳制住了她胡乱揉眼睛的双手,他生怕,在一个不小心让她伤得更深。

“卓尧,你开灯好不好,我求求你开灯——”她几乎要哭了出来,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着他。

他那一刻,是从未有过的心疼。

佟卓尧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斜照进来,他知道无法欺骗下去,她是那样聪慧的女子,那么敏感,他犹豫再三,决定要告诉她事实。

卓尧在病床旁蹲坐下来,握着曼君的手,他把手臂放在她的膝盖上,他手轻拂她的眼角,她精致的杏眼被她揉得红肿,她竭力睁大了眼睛,却目光没有一点来自外界感光的反应。

“小漫画,你要坚强,像以前那样坚强,你也可以选择软弱,因为你身边还有我——酒精中毒可能让你暂时性失明,但我向你保证,这是暂时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医生也说了,恢复得好,可能几个小时后就能恢复视力,所以你不能慌乱,不能揉眼睛,听话,好吗?”卓尧温柔地解释,怕她听不明白,又或者胡思乱想把事情想得很可怕。

她万念俱灰的神情,让他确定,她真的想得很可怕,她真的就以为自己从此就再也看不见了,她脸上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情绪,她很快又轻松地耸肩,深呼吸,强装欢笑着说:“没事,只是暂时性的嘛,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只是你不要介意在我没恢复好的时候被人说你的女友是个瞎子噢。”

“傻瓜,你怎么会瞎呢,以后你还要给我带儿子呢!”他说着,握紧了她的手,他决意再也不离开她,陪着她,会请全球最好的医生来医好她的眼睛。

“只是遗憾,没有让我看你一眼再瞎,我都记不清你的样子了,你是不是变丑陋了,像小怪物史瑞克一样。”她还是调皮的模样。

尽管她的心里,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绝望。

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在作出挣扎,一个星期,她给自己,也是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一个星期后,她的眼睛没有好,那么,她将想办法让他离开自己。

是谁说,爱到最伟大的境界是看着对方幸福,而不是占有呢?

说得这么叫人感伤。

她偏偏也要这样爱一次,卓尧,你好就好,我是你的小漫画,不是你的小包袱。

可好像从一开始出现,我就成了你甩也甩不掉的小包袱。

小漫画是用来欢笑的,小包袱是会带来麻烦的。

卓尧,我不要成为你的小麻烦。

每天睡觉前,他都会靠在床边,让她枕着他的胳膊睡去,他关掉了手机,断了一切与国内的联系,他只想要好好照顾她守护她,他并不知道在国内的公司里,已经发生了一连串的阴谋,那给他的公司带来的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并不知道母亲和下属都在满世界地找他,他再不回去,整个公司甚至他自己,都将无法自保。

她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睁开眼,看自己能否看到窗外的晨光,有时候是半夜醒来,也要摇醒他,问他天亮了没。他不忍心,但是还是告诉她,天亮了,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看到的还是一片漆黑。

他安慰她,拥着她,她的头埋在他的颈间,她凌乱毫无节奏的呼吸,时而慢,时而快,她的脑袋都在幻想着也许自己这辈子都看不见了,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开始颤抖,他这个时候除了抱紧她想不出别的可以安慰的动作。

一个星期的时间是多久?并不长久,对于大多人而言,只是短暂的一周而已。而对等待光明来临的曼君而言,这一周,是多么漫长久远,她几乎每次睁开眼,都想要看到光亮。

一次次醒来睁开眼,都是失望,除了身边守望着的卓尧,她感受不到自己生命中除了黑暗还会有什么区别。

黑暗,是一种颜色。

卓尧除了在巴黎动用所有的人脉去找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他甚至责怪自己不是一个医生,他不能带走她的不幸,他只有安慰鼓励她,减轻她的恐惧和压抑。

她总在梦里惊醒,醒来就伸手到处探寻他的踪迹。

第七天的时候,她好像心情好了很多,摸索着自己梳头发,还“朝着”他声音的方向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

“带我去晒太阳好吗?虽然看不见光,但我还可以晒太阳啊,老天是没法剥夺我晒太阳的权利,对吧。”她还带着调皮的神态,头发梳得有些凌乱,一缕长发落在了颈间,她白皙的皮肤,显得更落落动人。

惹人爱怜的女子。

惹得他心疼。

卓尧牵着她的手,她起初还不由自主地探手顺着墙壁摸索着,他看着眼眶微湿,是谁把那样坚强独立明媚的女子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他,卓尧心痛,是他自己,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变成了这样。

如果没有离开她,如果第一时间就找到她,她怎么会远在巴黎的酒店酒精中毒,都是他,负了她,也害了她。他望着她消瘦的脸颊,默默地许诺,他再也不会让这个女人受一丝一毫的苦。

“小漫画,还记得我以前你叫我陪你做的游戏吗?我们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你闭上眼,要我陪你做‘你是我的眼睛’这个游戏,游戏的规则是我牵着你的手,你闭上眼睛,我引领着你过马路,还记得石库门,还记得静安寺吗?都是你闭着眼我带你走过的风景。”他回忆着说,英俊的脸有了一丝美好的幻想。

她点点头,她放松了自己,全心地去依赖去信任他,就像是以前那样,闭上眼,把自己交给他,他带着她,过马路,走过一条条长长的街道。

曼君不再顺着墙壁摸索,她迈着正常的距离走着,她在想,这样的时间还会有多久呢。

她要他陪她晒太阳,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要把欧菲的故事告诉他,她要他去寻找欧菲,把他还给那个绿裙子的主人。

阳光下,他们坐在长椅上,身边来来往往走过很多人,她的心却静极了。

“真想这样坐在你身边,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静静地,哪怕这样坐一辈子,也好。”曼君说。

“我陪你,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饿了,告诉我,我给你买吃的。”他低头在她微闭的眼睛上轻轻一吻。

“卓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很严肃的事情,你必须听我的,否则,我就再也不吃药了,我就让自己一辈子失明,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她倔强起来,像是要和他谈判,把条件都放了出来。

他倒被逗乐了,他眼里的小漫画倔强起来的样子鬼灵精怪,他大度地说:“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我——”曼君正要开口,却被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喊止住了口。

“佟少!”几声急迫的声音。

卓尧见到季东朝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他有些反感,一定是公司里的事,不然季东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他温柔对她说:“是季东,也许是公司里有些小事,你乖乖坐着,我处理一下,待会再和你谈判,乖。”

她听他的语气,真像是在哄一个小婴孩。

这样的宠溺,很快就要告别了。

卓尧喝住季东,说:“慌慌张张喊什么,谁叫你过来找我的,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国再说吗!”

季东来不及喘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佟少,这回是出大事了,你必须马上回上海,不然我们公司就彻底垮了,甚至……”

“甚至什么,说清楚!”卓尧还是冷静不惊。

“严重的话可能要被起诉,吃官司。”季东说。

卓尧怕被曼君听到了会担心,他压低声音,对季东说:“我才走几天,怎么出这么大乱子,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还有,曼君她还没康复,我不想她知道。”

季东伏在卓尧的耳边,大致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其实曼君的心里已明白,虽没有听清楚大概,但就卓尧听完季东的话震怒的回答来看,事情一定是有大麻烦了。

“他们不是明摆了要吞掉我们公司吗?我妈是疯了吗,连那小子的话也信!”卓尧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重重地摔在了草坪上。

曼君听出来了,要不是很严重的事,卓尧是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佟少,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回上海处理这个乱摊子,能挽回则挽回一些,不然对方再阴险来一招,我们就真前后无路了。”季东担忧地说。

卓尧想到自己要强的母亲此刻一定六神无主,可能还会吃官司,他若不回去,真抛下母亲不管不顾,他如何能那么做。

可曼君这样子,他怎么能放心回上海处理公司的事,曼君怎么办?

“你先在酒店住下,我安排好,再做决定。”卓尧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可是——”季东还试图做劝说。

“你先走——”他面色阴翳。

季东面色迟疑向后退了几步,见佟少隐隐透着不悦,季东只好说:“那我先回酒店,晚上再来医院。”

“还不快走!”卓尧斥责。

季东走远,卓尧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到曼君身边坐下,低柔地说:“小漫画,晒太阳晒累了吧,你可没有涂防晒霜,走吧,我带你回去。”他的手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想要搀扶她。

她推开他的手,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强装出来的轻松。

“公司是不是有事?”她直接地问,倔脾气又跳了出来。

“不是,季东来看看你,没别的事他就走了。”卓尧笑着说,手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稍用了力度,让她逃脱不开。

“我的眼睛是看不到了,可是我的耳朵还是好好的,卓尧,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你的事业,当初我爱上你,正是爱上你的气概,你不要这样感情用事好不好。”曼君摸索着站起身,试探着往前走。

卓尧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他说:“如果说事业,那个并非是我的事业,我真正心爱的事业除了漫画,就是你。于我这里,这世间有什么能大过天,却没有什么能大过你。”

多动人的一句:“于我这里,这世间有什么能大过天,却没有什么能大过你。”

曼君差点就没忍住掉下泪来,她的双目是看不见了,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明白,他爱她,她亦是爱他,从爱上那一刻起,从未改变。

可怎么能哭呢,要坚强,要独立,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即使世界永远是黑暗的,那也要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疼先生’,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那我就拒绝一切治疗,拒绝吃药,拒绝配合,你就等着看我在你面前枯萎,凋谢,衰败吧。”她绝然地说,让自己的心肠变硬朗起来。

他听她把“佟先生”念成了“疼先生”的发音,回忆起初认识时,她也是这样叫他的,他约摸觉得,她对他还是心疼不已、念念不忘的。

她若是人间最娇艳最璀璨的花朵,他怎可眼睁睁见她枯萎、凋谢、衰败呢?

到了病房,她嗅到了百合花的芬芳,也许是眼睛看不到的缘故,嗅觉更加敏锐,那阵阵百合香气迎面而来,她都能感受到窗前的风吹来的百合香。

她想起多年前,她写下的一个句子:“风中疾走,百合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