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页)

“我嘛,”奥索说,“我可不敢这么说,此人装模作样,故弄玄虚,我觉得他很古怪。”

上校此时已快进入梦乡。莉狄娅小姐朝父亲那边瞅了一眼,低声对奥索说:“我可不觉得如您所说他是在故弄玄虚,他言下之意我是听出来了。”

“内维尔小姐,您固然耳朵灵敏,不过,如果您在他刚才那番话里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那肯定是您自己加进去的。”

“德拉·雷比亚先生,您引用的这句话,我记得是马斯卡里侯爵[1]说的……可是,要不要我向您证实一下我颇能料事如神?我有那么一点法力,只要见过某个人两次,我就能洞悉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的上帝呀!您可把我吓坏了。如果您能看透我的心事,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苦恼……”

“德拉·雷比亚先生,” 莉狄娅小姐脸色羞红,继续说,“我们相识不过几天。但是,在海上,在蛮荒之地——希望您原谅我这么说——在蛮荒之地,大家比在交际场中容易互相熟悉……所以,如果我以朋友的身份提及您的私事,请您不要感到讶异,这种私事本来是外人不应该多嘴的。”

“啊,内维尔小姐,别说什么外人不外人,我更喜欢你把我当朋友。”

“那好!先生,我必须声明,我并非有意打听您的秘密,但我偶然得知了一星半点,其中有的事情使我深感悲痛。先生,我知道您的家庭曾惨遭不幸。我也多次听说贵同乡有仇必报的习性以及他们的种种报复方式……省长刚才含沙影射的不就是这回事吗?”

“莉狄娅小姐是否以为我……”奥索脸色煞白得像死人。

“我不会那么以为,”莉狄娅小姐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您是一个谦谦君子。您曾经亲口对我说过,在您的家乡,现在只有粗野平民才搞‘仇杀’……您把它戏称为一种决斗方式……”

“您认为我有朝一日会变成杀人犯吗?”

“奥索先生,既然我已经和您谈起了这件事,您就该明白我对您并没有什么不放心,不过,我之所以和您谈这件事,”她说着垂下了眼睛,然后又继续道,“那是因为我很清楚,您一旦回到家乡,很可能就会被野蛮的成见所包围,到那时,我希望您知道有一个人是信赖您的,深信您一定有勇气顶住这些成见……好吧?”她边说边站了起来,“咱们别谈这些烦心事了,谈起来我就头疼,再说,天色也不早啦。您不会见怪吧?按我们英国人的习惯,道声晚安吧。”说着,她把手伸给奥索作别。

奥索严肃而感动地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小姐,”他说道,“您知道,有时候,我内心里又复燃起家乡的报仇心理,有时,当我想起我那悲惨的父亲……种种可怕的念头便又萌生了出来。现在全亏了您,我才得以解脱。谢谢,谢谢!”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莉狄娅小姐将一把茶匙弄掉在地上,响声把上校惊醒了。

“德拉·雷比亚,明早五点出发去打猎,可要准时啊!”

“一定准时,上校。”

[1]马斯卡里侯爵是法国十七世纪喜剧作家莫里哀的《可笑的女才子》一剧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