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艳惊伊尔城[1](第3/13页)

“噢!他已经跟您谈过这尊神像了,他们把我这尊漂亮的美神简称为神像……但我现在不想对您作任何评论。明天见分晓,您将亲眼目睹,请您见了以后告诉我,我认为那是一件杰作是否有道理。说真的,您的来临再凑巧不过。雕像上有些铭文,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可怜虫,只能按照我的浅识加以解读……可您是来自巴黎的大学者!……您也许会觉得我的解读很可笑……因为我已经写了一篇学术报告……我真已经写出来了……我是一个外省的蹩脚考古学家,我已经豁出去了……我要把我的报告刊印出来……如果您愿意审读并替我修改修改,我便有希望……比如说,我很想知道您会怎么翻译雕像基座上的那句铭文‘CAVE’[8]……但我今天不想再向您请教什么了……明天再说吧,明天!咱们今天就不说那尊美神了。”

“佩莱赫拉德,你说得对,”他妻子说,“咱们别谈你那尊神像。你瞧,你使得客人吃饭都吃不消停了。得了吧,这位先生在巴黎不知见过多少雕像,远比你的这尊精美。在杜依勒里宫,就有好几十个,而且都是青铜铸的。”

“你这就是无知,外省人地地道道的无知!” 德·佩莱赫拉德先生打断她的话说,“你居然把一件精美绝伦的古物,拿来跟库斯图[9]平淡无奇的雕像相提并论!”

拙荆妄谈神祇!

出言实为无礼![10]

“您知道吗?我的妻子要我把这雕像熔掉,去给教堂铸一口钟,她就可以当这口钟的命名者了。先生,这毕竟是米隆的艺术杰作啊!”

“杰作,杰作,这雕像一出土就制造了杰作呢!把人家的一条腿给砸断了!”

“我的老伴,你瞧,”德·佩莱赫拉德先生把自己穿着花条纹丝袜的右腿向妻子伸过去,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那尊美神像砸断了我这条腿,我绝不会有丝毫惋惜!”

“我的上帝呀!佩莱赫拉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幸亏那人的腿伤好多了……不过,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去观赏那尊制造了不幸事件的雕像。可怜的约翰·科尔真倒霉!”

德·佩莱赫拉德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被美神所伤,先生,被美神所伤,笨蛋才会抱怨呢。”

你怎么不领受美神的恩典[11]

“谁被美神所伤?”

阿尔封斯的法语程度比拉丁语高,他会意地眨了眨眼,盯着我看,似乎在问:“您,巴黎先生,您懂这句话吗?”

晚餐迟迟才结束,其实在餐桌上我停止进食已经有一个钟头了。我感到很疲倦了,连连打着呵欠。德·佩莱赫拉德夫人先观察到了这—点,便提醒说大家应该就寝了。于是,殷勤的主人又不断表示歉意,说给我安排的住处条件太差,客人毕竟不是在巴黎,在外省总得受些罪,对鲁西戎的款待者就得包涵包涵。我则一再声称,在山区里跑了一天之后,我只要有一捆干草,便能美美地睡上一觉。话虽然这么说,但主人夫妇仍然一再恳请我予以原谅,他们这些可怜的乡下人待客不周,实在也是不得已的呀。最后,我由德·佩莱赫拉德先生陪同,上楼来到给我准备的房间。上面几级楼梯是木板的,一直通到一条走廊的中央,走廊两旁有好几间房间。

“右面那一套房间,是给我新婚的儿媳准备的,”主人对我说,“您的房间是在走廊另一端。”说到这里,他又故意装出狡黠调皮的神情加上一句,“您当然知道,应该跟新婚夫妇远一点,您在房子的这一头,他们在另一头。”

走进一个家具齐全的房间,我首先看到的东西就是一张大床,长约七尺,宽可六尺,高高的,要靠一张板凳才能爬上去。主人把召唤仆人的铃铛指点给我看,又亲自检查了糖罐是否装满了糖以及香水瓶子是否放在梳妆台上,还一再问我还缺什么,然后,跟我道了晚安便走了。

窗户都关着。宽衣就寝之前,我打开了其中的一扇,呼吸呼吸晚间清凉的空气。刚才那顿晚餐吃了很长时间,现在透透气,觉得很是舒服。窗户对面就是尼古山,这山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令人赞赏,而那天夜晚,在皎洁的月色下,更是美得无与伦比。我观赏它美妙的侧影足足好几分钟,正打算低头关上窗户的时候,忽然瞥见那尊雕像置于一台座上,就竖立在一道矮树篱笆的边角处,距离房子约四十米之远。绿篱隔在一个小花园与一块十分平坦的场地之间,那场地,后来我得知,就是本城的网球场,原来是德·佩莱赫拉德的产业,经他的儿子一再恳求,他才出卖给了公家。

我当时所在的距离,使我难以看清那雕像的姿态,只能粗略判断出它约有六尺上下。这时,正好有两个城里的顽童经过网球场,距离那道矮树篱很近,他们用口哨吹着鲁西戎地区一支悦耳的曲调。他们停步下来好打量打量那尊雕像,其中一人还朝雕像大骂了一声。他是用加泰罗尼亚语骂的,由于我在鲁西戎地区已经盘桓了好些日子,他骂的什么意思,我大致能懂,他是这么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