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伯尔凡加的灯光(第4/6页)

“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护士问道,同时打开了一扇沉重的门。

“利齐。”

“就叫利齐?”

“利齐·布鲁克斯。”

“你多大了?”

“十一岁。”

有人告诉过莱拉,说她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不管这话是什么含义,但这从未对她的自以为是有什么影响。然而现在,她认识到可以利用这一事实,让利齐显得胆小、紧张、无足轻重。她走进屋里的时候,还微微缩了缩身体。

莱拉猜想护士可能会问自己从哪里来、怎么来的,也想好了答案。然而这名护士既缺乏想象力,也缺少好奇心。从克拉拉护士表现出的全部兴趣来看,好像伯尔凡加就在伦敦郊区,一直不断地有孩子到这里来似的。她那个灵巧、整洁的小精灵小跑着跟在她脚边,像她一样轻盈、漠然。

他们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有沙发、桌子、两把椅子、文件柜、摆放药品和绷带的玻璃柜,还有一个洗手盆。他们一进入房间,护士便脱掉莱拉的大衣外套,扔到亮闪闪的地板上。

“把剩下的衣服也都脱了,亲爱的,”她说,“我们先给你做一个快速的简单检查,确认你身体健康,既没有冻伤也没有感冒。然后我们会给你找几件漂亮干净的衣服。另外,还要让你洗个澡。”莱拉已经好几天没有换衣服和洗澡了,在热气的包裹下,这一点变得越来越明显。

潘特莱蒙扇动翅膀表示抗议,但莱拉皱了皱眉,让他安静下来。他停在沙发上,莱拉一件件地脱下衣服,她感到既羞愤又无奈,但她还是保持着理智,掩饰着自己的想法,做出言听计从的笨拙样子。

“利齐,还有装钱的那个腰带。”护士说着,亲自用有力的手指把它解了下来。她走过去,正要把它扔到莱拉的那堆衣服上去,突然停了下来,摸到了真理仪的边缘。

“这是什么?”她问,同时解开油布上的扣子。

“是个玩具,”莱拉说,“是我的。”

“没错,我们不会把它从你身边拿走的,亲爱的。”克拉拉护士说着,打开那块黑色天鹅绒布。“很漂亮,是不是?像个罗盘。快去洗澡。”她继续说道,同时放下真理仪,飞快地拉上了角落里黑色的煤丝窗帘。

莱拉很不情愿地钻进热水里,给自己抹上肥皂,潘特莱蒙则停在窗帘杆上。他们俩都知道,他一定不能太活跃,因为一个呆头呆脑的人应该有一个同样呆头呆脑的精灵。等莱拉洗完澡,擦干身体之后,护士便给她量体温,检查眼睛、耳朵和喉咙,接着又测量她的身高和体重,然后在书写板上做了记录。随后,她给莱拉拿来几件睡衣和一件晨衣。这些衣服干干净净的,质量也不错,很像托尼·马科里奥斯的那件带风帽的大衣,但这些衣服有曾经被人用过的气息,莱拉觉得很不舒服。

“这些不是我的衣服。”她说。

“是的,亲爱的,你的衣服得拿去好好洗洗。”

“我自己的还会还给我吗?”

“我想会的,当然会的。”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实验站。”

真是答非所问。虽然莱拉可以指出这一点,再接着追问下去,但她觉得利齐·布鲁克斯是不会这样做的。于是,她穿上那身衣服,沉默地认可了她的回答,不再说什么。

“我要我的玩具。”穿好衣服后,她固执地说。

“给你,亲爱的,”护士说,“不过你还想再要一个可爱的毛绒熊,或者漂亮的布娃娃吗?”

她拉开一个抽屉,几个毛绒玩具了无生气地躺在里面。莱拉强迫自己站在那儿,假装想了几秒钟,然后挑了一个眼睛大而无神的破布娃娃。她虽然从未拥有过布娃娃,但还是知道该怎么做,她把它心不在焉地紧贴在胸前。

“我装钱的那个腰带呢?”她问,“我要把玩具放在里面。”

“那就放吧,亲爱的。”克拉拉护士说。她正在填写一张粉红色的表格。

莱拉把穿在身上的陌生睡衣拉起来,把那个油布袋扎在腰里。

“我的大衣和靴子呢?”她问,“还有我的棉手套,还有别的东西呢?”

“我们会替你洗干净的。”护士公事公办地说。

这时电话铃响了,趁护士接电话的时间,莱拉迅速弯下腰,拿起装着间谍飞虫的那个马口铁罐子,塞进放着真理仪的那个袋子里。

“过来,利齐,”护士说着,放下电话听筒,“我们去给你找点儿东西吃,我想你现在饿了吧。”

她跟着克拉拉护士来到餐厅。餐厅里摆放着十二张白色的圆桌,上面满是面包屑和黏糊糊的圆形印渍——那是胡乱摆放的饮料杯子留下来的。一辆钢制小推车上堆满了脏兮兮的盘子和餐具。餐厅里没有窗户,于是,为了让人感受到光线和空间感,有一面墙上贴了一幅巨大的热带海滩图片,上面是湛蓝的天空、白色的沙滩,还有椰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