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6/19页)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很不屑的哼声,拒绝回答。

陆千乔犹豫了一下:“你今天怪怪的。”

“你才怪怪的!”她怒了,“陆千乔,我讨厌你!今天、现在开始——从脚底板都讨厌你!”

他不以为意,只是掖好被角:“你醉得厉害,睡吧。”

“你还捆着我,睡个屁啊!”

他顿了一瞬,有些担忧:“辛湄,你再拆下去,辛邪庄就没了。”

她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你胡说!我那个……根本不是……我只是……那什么……”

“什么?”他一头雾水。

“没什么!快放开我!”

捆妖索很快被他收走,辛湄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背过去不看他:“我不要嫁给你,你走!”

陆千乔并不理会她这种孩子气,反倒四处打量,微微含笑:“这就是你住的屋子。”

他对女性房间的认识,只限于郦朝央。她是战鬼里地位高贵的夫人,又是个寡妇,房间里设置冷硬且简单,一面墙上还挂满了各类神兵利器,不见半点柔媚。

辛湄的房间截然不同。

精致的月洞窗前挂着晚霞色的轻纱,一只黄梨花木大柜子上凌乱地放了几本书,没有富丽华贵的花瓶或者珊瑚,柜子上堆满了木头做的机关小人,彩色的泥娃娃,模样古怪的各类玩具等等——显然这也不是书里标准的小姐闺房,但充满了辛湄的味道。

抵在床头的一只小橱上面,放了两只很眼熟的人偶,正是他做的天女大人和将军大人。一个五彩斑斓华丽之极,一个威风凛凛高举长刀。两只人偶脸上画的油彩都有些脱落,是时常抚摸玩弄的缘故。

陆千乔拿起那只将军大人,这人偶背后还绣了一行字,似乎是这丫头后来找人弄的。

那行字,唉,那行字——“嫖妓将军盛装威武”。

他眉毛抖了两下,回头问她:“嫖妓将军?”

辛湄一把抢过来,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才不是你!你走啦!不许碰我的东西!”

陆千乔哭笑不得:“辛湄,是骠骑将军,不是嫖妓……”

“哼,我不听!”

他无奈地笑,转过去看房间另一边,那里放着一张不算大的梳妆台,不出所料,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这孩子估计长这么大很少用过。他拿起一盒胭脂,轻轻打开——嗯,变成了胭脂干。

拿起桂花头油,打开——嗯,已经完全干了。

打开粉盒——嗯,几根粉棒裂成了碎末。

辛湄在后面使劲扯他袖子,扭成麻花:“这里不行!不许看这边的东西!”

陆千乔见她慌得厉害,便拍了拍她的脑门子:“好,那我走了,你早些睡。”

他打开门走了。

辛湄长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抱起重若千钧的首饰盒,把里面的珠宝一股脑倒出来,抓起那几本书,四处张望打算找个更妥帖的地方收藏。

冷不防门又被推开,陆千乔跨了一步进来,道:“辛湄,我的覆眼黑布……”

她一慌,手里那几本书哗啦啦散落一地,别的也算了,偏生那本兰麝娇蕊集是画册,并非线装书,一时间画纸飞了满地都是,那张名叫“观音坐莲”的图就飘落在陆千乔脚边,被他一弯腰捡了起来。

辛湄情急之下大叫:“看着我!不许看别的!”

他一愣,果然抬头静静望着她,对满地散落的画纸视而不见。说起来,手里捏着的这张纸,纸质细腻柔滑,还弥漫着一股幽香……这香味,他似乎在什么地方闻过……

“很好,那你现在把手里的纸慢慢放桌上,然后转身……”

她在对面坐立不安,脸红得和出血似的,还满头大汗。

陆千乔凝神捕捉那一缕似曾相识的幽香,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这画册上的香气不对。”

他年少时领兵退敌,多么风发得意,也曾有敌国不怀好意之人试图利用美人计引他入陷阱,画册上的香气,正是当日屋中所点的春香——凤凰膏。一寸凤凰膏等值五两白银,与那些虎狼似的春药不同,凤凰膏甚至可以说是一剂良药,不会令人冲动不可自抑,也没什么后劲,药性不过旨在利用香气令人想入非非而已,因此中者往往很难察觉。

当年他察觉不对,当即销毁了香炉里的凤凰膏,想不到时值今日,却又一次闻到这股缠绵悱恻的幽香。

“辛湄,这本画册……”

他说着,低头仔细去看,入目便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字——

观音坐莲。

而字旁的画……

陆千乔愣住了。

屋子里好安静啊……辛湄觉得自己都能听清浑身血液往脑子狂奔而去的声音。

所谓没脸见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她用手捂住脸,摸索着蹲下去,试图揭开床板往里钻。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辛湄腔子里的小心脏再度开始狂蹦乱跳——是睁眼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