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再见

Mathilda:Is life always this hard,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

玛蒂尔达:人生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Léon:Always like this.

莱昂:总是如此。

我在路上走着,遇到了你,大家点头微笑,结伴一程。

缘深缘浅,缘聚缘散,该分手时分手,该重逢时重逢。

惜缘即可,不必攀缘。

随缘即可,无须强求。

若有缘再聚,给个微笑就好。

若无缘重逢,别忘了我就行。

我从不奢望咱们的关系比水更淡泊,比酒更香浓。

人生微凉时,有一段共同的回忆可以取暖,已是足够。

谢谢你曾当我是朋友。

来时路上,谢谢曾有你同行。

(一)

第一次有人喊我叔叔时,我他妈才八岁。

第二次有人喊我叔叔时,我我我……唉,不说了。

今年我刚满十八公岁,早已习惯了成千上万的不良少年喊我冰叔……但一想起人生中头两次被喊叔叔的经历,恨意依旧满腔,血脉仍旧偾张。

第一次是在俺老家山东威海乳山白沙滩。

威海出产最正宗地道的胶东人,原厂原单的山东大汉,个顶个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当当当当当了个当,身高足有一丈二,手指头布楞楞楞棒槌长,学武到过那少林寺,功夫练到了八年上,这一天,武松来到了景阳冈,当了个当,当了个当,当了个当了个当了个当……

(插个题外话哈。

韩国长腿欧巴和俺老家那边的人比起来算个啥。俺老家那边的人不但高而且壮,满大街的熊大熊二,还有功夫熊猫和阿凡达。

我身材算标准吧,但在老家只勉强算个M号,从小学到初中永远坐第一排,早恋打啵还要踮脚……

你知道一个男生踮脚时,心里是啥滋味吗?啊?!

关键山东姑娘还特贤惠,人家拤住我的腰,俯在我耳边体贴地问:要不,把你抱起来……

你知道一个男生被拦腰抱起来时,心里是啥滋味吗?啊?!

所以成年后一踏入南方,我就热泪盈眶了,奶奶的,南方好南方好,南方姑娘腿没那么长……

越往南走,越不想回头,走在街上举目四望,胸越挺越高——我也有今天?我也是XL号了?

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一只娇小的妹子,她怯怯地问:你,就是传说中的山东大汉吧?

我激动起来,立马爱上了她,恨不得分分钟为她献出贞操。

她考虑了一会儿,跑了,理由是懒得将来打啵时踮脚。我追在后面喊:我可以把你抱起来啊……)

比血性更尿性的德行是生性,胶东人生性得嘞……真真儿是一种彪悍的存在。

这种彪悍体现在行事处世方方面面。

我如果说,我小时候没见过人骂大街你信不信?我如果说,能动手就憋(别)BB这句话是从我们那边传出来的你信不信?信吧信吧,都是真的。

我们家老爷子在大学里教了一辈子书,斯文得很,但彪悍起来不是人。

我八岁那年,有一遭,他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去海边买鲅鱼,路遇有人喊抓小偷,远远地看见一帮人烽烟滚滚而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抱着个巨大的饼,哦,是个偷下水道井盖子的。

真彪悍,抱着个井盖子还能跑得那么快,啧啧……

没等我感慨完,我们家老爷子一把将我从自行车后座上胡噜下来了,但见他一个平地转身,噌的一声把自行车给抡出去了,是的,自行车,车筐里还有六斤鲅鱼。

你见过大学教授抡自行车砸人的吗?

我见过,我不仅见过,还被大学教授从自行车后座上胡噜下来过,这个可要记一辈子。

还有一样东西值得记一辈子:鲅鱼。

那天,鲅鱼全部被压得稀巴烂,但老爷子捡巴捡巴拎回家,洗巴洗巴炒成了菜。

我每吃一口打一个寒战:自行车绊倒了小偷,小偷压扁了三斤鲅鱼,剩下三斤归功于那个气味芬芳的下水道井盖子。我们家老爷子却吃得面不改色,那个嘴啊,吧唧得那个响啊……你说他怎么这么彪悍?

我既没遗传他的体重,也没遗传他的彪悍,更没遗传那份心理素质。

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从小面临过多少坎坷艰难。

我八岁时回村里过年,大年初一早上一个人出门玩儿。

正月里的山东乡下噼里啪啦,硝烟弥漫,遍地炮仗皮,闻起来听起来,都像是在徐蚌会战。

我胆儿小,不敢放鞭炮,一个人倚在门边玩儿。

一手掐着地瓜,一手拿根玉米秸,啃一口地瓜,戳一戳路边的狗。

狗被戳了一早上,终于急了,上来冲着我裤裆,啊呜就是一口……幸亏20世纪80年代初还流行穿大棉裤,奶奶缝的棉裤厚得嘞,锥子都扎不透,狗牙当然也没咬透,没伤着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