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瓢虫

进山的第三天早晨,小分队抵达了大冰川,传说这附近有一个极低洼的小型盆地,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处盆地。由于是机密任务,所以不能找当地的向导带路(其实也没有人认识路),只能凭着制作粗糙的军用地图,在乱草一样的等高线中寻找目的地。

大冰川是由三部分组成的,落差极大,坡度很陡峭,最高海拔超过六千米,积雪万年不化;中间一段最长,全是镜子面一样溜滑的寒冰,冰层厚达上百米,最下边又低于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像裂痕一般深深地陷进大地,这里地气偏暖形成了一个罕见的绿色植物带。在最低的地方,高原反应也减轻了,要是想继续往昆仑山的深处走,就必须要经过大冰川下的山谷。

出发前工程师曾警告大家,在冰川下边行军不能发出大声响,否则引起雪崩,就得被活埋在下边。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结果半路上还是出了事故。在从冰川下到山谷的过程中,有一位北京来的工程师失足跌下了冰川,我们在冰川下面的绿洲中,找到了他摔得稀烂的尸体。女地质勘探员洛宁和他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见此惨状,忍不住就想放声大哭。

一个姓王的地质专家赶紧用手把她的嘴捂上,小声说:“别哭出声来。”

洛宁把头深深埋在王工怀里,痛苦地抽泣着。指导员带头摘下了帽子,向同伴的遗体默哀告别,随后我和尕娃两人把他的尸体收拾到一起,装在一个袋子中掩埋。这位工程师和我们在一起不到三天,我只知道他是北京的,甚至还来不及知道他的名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大个子用工兵铲轻轻地挖掘地上的泥土,挖了没几下,忽然从他挖的土坑中,飞出来一个蓝色的大火球,个头有篮球大小,在半空盘旋两圈,一下子就冲进了人群里,小分队的成员们急忙纷纷闪避。

火球落在地上,蓝色的火焰逐渐熄灭,原来是一只奇形怪状的小瓢虫,全身都像是红色的透明水晶,翅膀更是晶莹剔透,可以通过透明的甲壳,依稀看到里面的半透明内脏,其中似乎隐隐有火焰在流动,看上去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大伙对望了一眼,都想问这是什么虫子。但是谁也不可能给出答案,大概是尚未发现的物种。王工好奇地靠了过去,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深度近视眼镜,激动地用两只手指把像红色火焰一样的瓢虫捏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仔细观看。然而就在此时,他和瓢虫接触的手指被一股蓝色的火焰点燃,顷刻间,雄雄烈焰就吞没了他全身,皮肤上瞬间起满了一层大燎泡,随即又被烧烂,鼻梁上的近视镜烧变了形掉在地上,他也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挣扎。

我们想救他已经来不及了,他被火魔焚烧的惨叫声响彻山谷,听得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咽气。

有人想用铲子铲土扑灭他身上的火焰,但是他全身烧伤面积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属于深度烧伤,就算暂时把他身上的火扑灭了,在这缺医少药的昆仑山深处,怕是也挨不过一两个小时,那不是让他活受罪吗?

这种活人被火焚烧的情景太过残酷,洛宁不敢再看,把头扭了过去,她的表情凝固住了,捂着耳朵,张着嘴,也不知道她是想哭还是想喊。年龄最小的小林也吓坏了,躲在大个子身后,全身抖成一团。

二班长掏出手枪想帮助王工结束痛苦,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么受罪,而且再由着他喊叫下去,非引起雪崩不可。

指导员按住了二班长正在拉枪栓的手,对他低声说道:“不能开枪,用刺刀,让我来。”

山顶有数万吨的积雪悬在大冰川之上,任何一点响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现在我们唯一能帮王工的,就是给他的心口窝上来一刺刀,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

刻不容缓,指导员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上了刺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轻轻说了声对不住了同志哥,一闭眼把军刺插进了王工的心脏,王工终于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而他身上的火焰还在继续燃烧。

指导员刚想把刺刀从他心口抽出来,那股妖异的蓝色火焰猛地一亮,竟然顺着刺刀,从步枪的枪身传了上来。

火焰的速度实在太快,甚至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到,人们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指导员的全身就已经被蓝色的烈焰吞噬了。

指导员也和王工一样,痛苦地挣扎惨叫着,大家都太了解指导员了,他绝对是个硬汉子,虽然外表文弱,但是他的忍耐力和毅力都够得上最优秀的职业军人标准,不知道被那种怪火焚烧是何等惨烈的痛苦,才会让他发出这样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