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2/3页)

时间是十五月圆夜,座上宾是皇朝公主和各府小姐,陪客是勋贵子弟携寒门士子。

满城贵女,除了任安乐,尽皆出席。

自然,任安乐这个实诚人一直自认为自己乃血统纯正的晋南山大王,和贵女半点不搭边。

但帝家女和上将军针锋对麦芒,王不见王的传言还是在帝都上层传播开来,且八卦之风愈演愈烈,就差编几台戏在戏园子里逗唱了。

任安乐的日子过得逍遥且自在,每日在嘉宁帝面前表表忠心,在内阁提提意见,回西郊大营操练操练将士,神仙不羡。

是以当她到翎湘楼听曲,撞见满脸愁容的安宁时,嘚瑟地上前打起了招呼。

“公主,京城的水土可比边塞的滋润多了。”任安乐凑近在安宁眼前晃了晃,指着自己道,“喏,你看,就连我也给养得水润水润的,你怎么成了个怨妇样了?”

安宁给任安乐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不耐烦地挥手推开她,“一边去,您老如今是上将军,还进了内阁议事,我这个公主都没法和你比,自然心中郁卒,老得快。”

任安乐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安宁旁边,端起酒杯咪了一口,“客气客气,咱出身差,模样粗俗,比不了世家小姐,但是这运气向来挡不住,老天眷顾实诚人啊。”

安宁听着拖长了腔调的“实诚人”几个字,想起金銮殿上任安乐所谓的剖心之言,灌了一晚上的酒差点吐出来。只是仍开口道:“李原吃了豹子胆敢贪墨军饷,威定侯府的气数尽了,你这人实不实诚我不知道,但你确实做了件对百姓好的实诚事。”

安宁在西北戍守数年,平生除了宿敌北秦,最恨的就是贪墨军饷的朝廷蛀虫。

任安乐听着夸奖,耸了耸肩,朝后一仰,靠在软椅上,腿抬至桌上斜放着,一副痞子模样。

她瞧了安宁半晌,漫不经心地开口:“公主,难道你认为就凭区区一个威定侯世子,便有胆子贪墨朝廷军饷。您……太看得起李原,也太看轻大靖朝堂了。”

安宁眉一肃,端正了脸色,“安乐,此话何意?”她是个武将,向来懒得理会朝廷争斗。

“兵库里的灰有半指高,至少五年不曾开启过。”任安乐弹了弹手指,“李原任九门提督只有三年,之前的那位没有被牵扯进来,贪墨案查到威定侯府便止住了。”

安宁脸色腾地难看起来,原九门提督是太后之弟建安侯,难怪父皇近日因建安侯品行失德训斥侯府,想来是碍于太后的情面,只是警醒了一下。

侯门世家干涉朝政,姻亲关系盘根错节,日后难免欺辱到新君头上,此次父皇借军饷之事削弱王侯之势,对忠心耿耿的老将荣赏,恐怕便是为此。

建安侯、威定侯与左相交好,当年三人皆有从龙之功,如今两侯遭父皇所弃,左相如断一臂,休赋在家避了朝堂之争,父皇念旧情,不会动相府,左相倒是个聪明人。

到底是皇家公主,短短一念安宁便明白了这次朝堂清洗是帝王、太后、世家三方权柄妥协的结果,对着揭露此事的任安乐有些赧然:“外戚尾大不掉,累得你奔波数日。”

“陛下当年登基,建安侯厥功至伟,如今陛下之举倒也能理解。臣也因此被许入内阁议事,也算是大捞了一笔,没什么不满意的。倒是公主……你就快要迎回皇嫂了,怎么反而变得怨天怨地了?”

安宁早已适应任安乐时不时的土匪腔调,只翻了个白眼,学她一样朝后一仰,靠在软椅上,叹了口气:“皇家是非多,帝家只剩这么一个闺女,我宁愿她做一介布衣,也不想她嫁入皇室。只是梓元对皇兄执念太深,我拦不了。”

任安乐眼一眯,敲了敲桌子,“承恩。”见安宁不解,她极有耐心地解释道:“陛下赐旨,帝家小姐如今名唤承恩,公主莫叫错了名讳。”

她对韩烨可没有什么执念,怎可让别人不明不白坏了她的声誉。

任安乐是大靖朝臣,忠于皇帝之旨倒也说得过去,安宁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笑笑揭过了此话。

安宁其实和幼时相貌相仿,只是多了些英武之气。任安乐灌了几口酒,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公主不想让帝承恩入东宫,除了后宫风云难测,可是仍在顾虑当年帝家之事对帝小姐日后会有妨碍?”

安宁顿住,未料到任安乐峰回路转有胆子提及此事,遂沉默不语。

“陛下早已赦免帝小姐,天子之令重于千钧,公主何必担忧?还是公主觉得后宫中除了陛下还有人有本事对帝小姐不利?”任安乐顿了顿,收起双腿,坐得笔直端正,忽然抬头望向安宁,“帝家事发时公主只有八岁,公主是纯粹担忧,还是真的知道当年朝廷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