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我主沉浮 第二卷 凤凰浴火隐于朝 第(第2/4页)

半晌,朱瞻基未发一语。

唇边渐渐漾起一丝苦涩,是的,果然一切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朱瞻基弯下腰伸手将杨荣扶起,“先生教训的是,瞻基一定谨记于心,永世不忘!”这样称呼和自称如同当年他为皇太孙时聆听杨荣教诲时一模一样。

“皇上!”杨荣睁住了,“皇上不怪臣逾越?”朱瞻基摇了摇头,将杨荣请于座上,冲着杨荣深深施了一个揖礼。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这是折煞下臣了!”杨荣的声音中微微带着几许颤音,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在圣上面前失仪,可是泪珠儿却不听使唤地在眼眶中打晃儿。

朱瞻基索性背转过身,好像在看悬于壁上的地图,实际上是让杨荣掏出手帕拂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皇上今日在阵前的言行必将传诵于九州令天下敬仰称颂,只是此举太过凶险。杨荣越礼犯言是恳请皇上以天下为念,以百姓为念,再与汉王相遇时,万万不可因为一时仁善而铸成大错。”杨荣冲着朱瞻基的背影郑重说道。

“好,朕记下了!”朱瞻基转过身盯着杨荣看了又看。

只把杨荣看得坐立不安,“皇上?”朱瞻基朗声大笑,“今日最大的收获,不是以险招求得天下称颂的贤名,也不是安了叔王之怨恨。

今日此举,竟然能逼先生放下芥蒂,再次敞开心扉为朕谋事,朕实在是太高兴了!”“皇上”!杨荣面露惭愧之色,“非是臣不肯效力,而是因为确有难言之隐!”朱瞻基点了点头:“朕知道,皇爷爷过世以后,父皇登基。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永乐朝的权臣,父皇未能重用先生,先生自然是受了委屈。如今到了朕执掌江山,主少国疑,先生观望观望,朕也是可以理解的!”杨荣面上十分尴尬,他坦白说道:“不,皇上言重了。先皇不重用微臣,自然有先皇的道理。臣得遇成祖爷赏识获宠二十四年,难免恃才自傲又难容他人之过,与同僚相处也常有过节,而且还曾经私下接受过边将的馈赠,因此遭人议论。先皇仁德厚义,自然是不能包庇的!”朱瞻基听他如此一说,不由大为感动,“难得先生如此体谅父皇。朕想父皇也是权宜之计,若非父皇突然崩世,过不了多久还是会重用先生的!”杨荣连称:“惭愧,惭愧!”朱瞻基与杨荣君臣二人借此机会解开心中芥蒂,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亲密无间,一个是虚心请教,一个是倾囊相授,又谈了好一会儿,杨荣才告退离去。

“皇上,奴才侍候皇上宽宽衣吧,这么热的天一身戎装在身,怕是要捂出痱子来了!”范弘殷殷说道。

“慢着”!朱瞻基眼眸微闪,目光如炬,“拿来!”“什么?”范弘仿佛没听明白。

“拿来!”朱瞻基摊开手,手心向上,似乎在向范弘讨什么东西。

范弘神色立即大变,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放在朱瞻基手上。

朱瞻基细细抚摸着这枚铜钱,突然在范弘肩上重重一拍,“好小子,今儿若不是你以这枚铜钱相晃,恐怕王叔的箭真的会射在朕的身上!”“皇上,奴才死罪!”范弘的头深深埋在地上,若是没有隔着那层红毡,恐怕就要深入泥土之中。

“你非但无罪,还有大功!”朱瞻基缓缓说道:“今日之举,众人也许会认为朕是为了博得天下百姓称颂而做的沽名之举,其实不然,朕是真的想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够狠,如果朕天命如此,这个皇位就由他取去。

“皇上?”范弘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朱瞻基此时竟忘记了所谓的规矩。

“别怕,朕早就谅定他不敢了。若是他真有这个胆子,如今也不会被困于这小小的乐安。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改天换地。可是他一直都没想明白,不是皇祖不帮他,也不是先皇碍着他,更不是朕之故,这一切都是他性格使然。所以这一次,朕一定要让他自己失去这个机会,输得彻头彻尾,日后他才能安分,否则……”朱瞻基仿佛有些累了,他用手轻轻捶着自己的头,身子靠在椅背上。

“难道皇上不杀他?”范弘立即站在朱瞻基身后,为他轻轻按摩着头部和腰背。

“不杀!朕和他毕竟是骨肉至亲,朕不会杀他,朕会让他活得长长久久的,让他看着朕把这江山治理好。这样,他才知道自己真的错了!”朱瞻基缓缓说道。

“皇上,难道这就是圣贤说过的‘以武力趋人不如教化于心’?”范弘喃喃低语,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乐安城内汉王府中西福殿侧妃李秋棠的寝殿内,朱高煦四仰八叉地摊成大字躺在雕花大床上,他眼神空洞怔怔地盯着绘有牡丹花开:彩雀报喜的天花顶子,“输了!还没开战,本王就输了吗?”“哼!”一声轻哼让他猛然坐起,紧盯着缓缓步入殿内穿着娟纱金丝绣花曳地长裙,高绾如意天鸾髻,斜插金凤朝阳珍珠钗的那抹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