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龙凤情殇 第五卷 逍遥烟浪谁羁绊 第

皇太孙府迎晖楼书房内,若微一袭白衣,乌黑的头发如云似雾般倾泻在身后,静静地立于桌前,案上是平铺的上等宣纸,手执玉管小狼毫,却迟迟不曾下笔。

一个身影悄悄上楼,秉退侍女,站在她身后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把头埋在她的稍显凌乱的发丝中,喃喃低语着:“怎么,才女也有才思停滞的时候?”

若微不语,凝神静气提笔而就。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朱瞻基轻声诵出,不由心中暗暗吃惊:“苏轼的《行香子》,怎么好端端地想起它来了?”

若微双目含水,眉宇间隐着一丝忧郁:“快到爹爹的生辰了,以前远隔千里,想了也是白想,所以只在心中为他祈福。如今同在京城,竟也不能得见。这思念却像野草般疯长,只想写几句话或是作幅画儿给他当做寿礼。只是提起笔后,方觉不知该写什么。”

“哦?”朱瞻基这才想起,听小善子说过,胡妃的父兄赏了千户之职,并调入京中安置,而若微之父兄也在京中供职,只是自己当时并未在意,此时听她提及,立即觉得十分愧疚,更是和言细语地轻哄着:“是我疏忽了,应该早些让你与家人团聚,不如明儿个叫人请你娘过府……”

“千万不要!”若微听他如此说,竟然满脸急色,情急之下咳嗽连连。

“怎么了?”朱瞻基拉她坐下,托起她的下颌,这才发现她原本美玉莹光的小脸此时有些不同往日的潮红,灵动清澈熠熠生辉的眼眸也不见了光彩,恹恹的有些病态。立时大惊失色,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又觉得不十分烫手,这才定了定神儿。

“我爹爹与娘亲都是淡泊安静的性子,不喜交际应酬,更不会逢迎与周旋,这样远远地惦记着,倒是省去了日后相见、往来相亲带来的麻烦。”若微的神情懒懒的,索性闭上眼睛靠在朱瞻基的怀中。

“若微,你在怪我?”朱瞻基眉头微拧,他所来没有放弃过查访若微在西山遇险的真相,从那根铁钉下手,顺藤摸瓜最终查到了在太孙府亲兵中供职的胡安。

原本他可以将此事交由宗亲府,或是直接禀告太子妃,甚至是圣上,不管胡安如何招供,胡善祥都难辞其咎。

只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坦然向若微告之一切。

“不是因为她此时怀有身孕,而是因为……”朱瞻基有几分踌躇。

“因为前几日的雷击,圣上正为失去三大殿而恼火,朝堂上下对于都城北迁之事风波又起。而山东的民变让汉王再立功勋,这一系列的事件……宫中正值多事之秋,太子一脉需要安定,不能自乱阵脚。这些我都知道,我并没有怪你!”若微的声音柔柔的,但是每一句都像是铁锤敲在他的心上。

朱瞻基不再开口,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在这一刻,他居然想到了兵部尚书方宾。他们的处境竟有几分的相似。

“瞻基,你在想什么?”若微突然仰起脸,对上朱瞻基的眼眸,“朝堂上又有烦心事了?”

朱瞻基淡然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今儿在殿上,因为山东平叛一事,皇爷爷责罚了方大人!”

“方大人?可是兵部尚书方宾?”

朱瞻基点了点头:“想不到好端端的,山东竟然会发生民变,而官兵派了两批,围剿数月不得,最后还是在二皇叔的协助下才得以击溃叛军,而其首领却并未成擒。皇爷爷以三月为限,让方大人将其缉捕归案,我看方大人的神色似乎有难言之隐。”

“哦?”若微眉头微蹙,“我在北上途中也听说了,领头的竟是一位女子,自称白莲圣母,想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成事,其中必有玄机,殿下可以去通州码头走走,那边往来商船客舟云集,也许可以打听出来。”

“好主意!”朱瞻基面露喜色,紧紧拥着若微思绪渐明。

第二日下了朝,朱瞻基便换了衣裳带着亲随去通州码头暗访,果然很快便知道了大概。

朱瞻基身着便服,虽然只是一件很普通的藏青色袍子,头发用同色的发巾一束。以这样的装束走在大街上,十个人中倒有两三个和他穿的一样,看起来明明很普通,肃穆的神色也不见出奇,只是在人群中悄然而立,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与幽雅。

跟在他身后的贴身护卫颜青警惕地看着周遭往来的路人,生怕有个闪失。

朱瞻基在码头上转了转,随即指着附近一处客栈说道:“进去看看!”

“是!”

一进门,自有热络的小二上前招呼,坐在大厅临窗的位子,一壶淡酒,三两个小菜,朱瞻基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