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初入深宫 第三卷 日边红杏倚云栽 第

春雨如油,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若微一遍一遍地弹着《阳关三叠》。

长亭柳依依。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

长亭柳依依。伤怀。伤怀。祖道送我故人。

相别十里亭。情最深。情最深。情意最深。不忍分。不忍分。

西出阳关无故人。堪叹商与参。寄予丝桐。对景那禁伤情。盼征旌。盼征旌。

隔着一堵院墙,朱瞻基的心忽然软了,他轻轻叩门,紫烟悄悄打开门,刚待开口就被他制止,他放慢步子,小心翼翼,不出半点声响,走近院子,由远及近,看着敞着门对着一池春水,满脸烦忧的若微,十指尖尖,抚琴清唱,神情如此专注,曲音如此绊人。

音止曲终,她抬起头,对上朱瞻基的眼,怯怯地一笑,依如初见时分的娇俏,朱瞻基有些不忍,轻声安慰:“只是随侍在皇爷爷身旁,为的是让我多多历练,不会有危险。”

若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以后,再也不跟你吵了!”瞻基盯着她的粉面,愣愣地就冒出来这样一句。

“从来也不曾吵过。”她收了笑容,“要保重!”

“嗯!”他郑重应允。

“紫烟!”若微转身唤过紫烟,“还不把你的礼物呈上?”

“姑娘!”紫烟面上一红,随即跑回屋内。

如此一来,倒让朱瞻基很是莫名。

不多时紫烟又跑了出来,手中捧着一物,恭恭敬敬递给朱瞻基:“长孙殿下,这是我们姑娘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只是那些天你们闹别扭,长孙殿下许久都不曾来我们静雅轩了,一直到今日才得以奉上!”

朱瞻基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个荷包,看图案样式自己都很是喜欢,于是对着紫烟微一颔首:“多谢紫烟!”

紫烟红着脸说道:“该谢的是我们姑娘,谢我做什么?”说着扭头就跑开了。

若微充耳不闻,手起琴音响,朱瞻基一双手放在琴上相阻。

“干吗?”若微仰起脸,忽然发现朱瞻基的神色有些不同往日。

“我自然知道这荷包是紫烟绣的,但是这《雪霁图》分明是你绘的,这里面的香料也不同宫中寻常之物,想也是你特意为我调配的,对不对?”

若微眼睛一转,伸出一只手:“拿来!”

朱瞻基一愣:“什么?”

“我的珍珠耳坠子!”若微鼓着腮,气哼哼地说,“既然收了礼物,就赶紧拿来还我!”

朱瞻基这才恍然想起,他扑哧一笑:“那个,也送给我吧!”

“啊?为什么?凭什么?”若微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用手指着他,“你赖皮!”

朱瞻基顺势抓住她的手指:“我没有赖皮,等我回来,我亲手给你戴上,这次与皇爷爷远征漠北,也不知得去多少日子,就让它替你伴着我吧!”

若微闻此言,眼圈一红,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朱瞻基在一旁又劝了好久,这才和缓。

“瞻哥哥!”若微好久都没有这样称呼他了,所以,初闻之下,瞻基心中为之一颤。

“嗯!”他柔声相应。

“听说这一次权妃也随行在万岁身边?”

“是!”

若微脸上神色有几分踌躇,她揉着手中的帕子,欲语还休。

“怎么?”朱瞻基见她如此神情,不免更要追问详由。

“我想在临行前,去看看她!”若微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想法,聪明如她,怎么会参不透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呢,王贵妃失势以后,太子一脉作壁上观,不动声色。可是太子妃背地里却多次提醒,不能与权妃等朝鲜嫔妃相亲。

前几日的生辰宴会,明眼人分明可以看到这其中的暗流汹涌,权妃显然已经表明态度,先背离了东宫,转而偏倚汉王。自此之后,更是界限分明,不再越雷池半步。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听说权妃也随万岁出征,她总觉得该去为她送行。

朱瞻基沉默不语。

“我知道,她不该帮着汉王羞辱东宫,只是,我猜,她也是身不由己!”若微叹了口气,“她若真是那么强悍能干的人,留在故国做她的王妃、王后,岂不更实在,为何还要千里迢迢来到这异国他乡?帮着汉王,与虎谋皮?难道真是她所愿?”

“你!”朱瞻基很是吃惊,他虽然知道若微一向聪明伶俐,比一般同年的女子要早熟、要智慧,只是,这番话从她口中说来,还是让他有些许的惊讶。

“对于太子殿下,不只是你,我也由衷地敬佩,所以,诋毁他,故意在他伤口上撒盐的人我也不齿,可是偏偏她对我是真心的好,一个小小的寄居宫内身份不明的女孩,对她有何利用价值呢?自登州上船起,她就一直照顾我,如今她既然随陛下远行,我不该前去相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