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初入深宫 第二卷 芙蓉新落钟山春 第

坐在朱棣身边的权妃突然朱唇轻启,缓缓说道:“陛下,昨儿赐给我的香罗,正衬若微的肤色,不如赏她吧!”

众妃一听,皆左右交会了一下眼神。这香雪纱罗,为稀罕的贡品,宫中织造局每年夏日也就呈上寥寥数匹,看来陛下早早就赏了权妃,一时之间,众人皆是又羡又妒。

只是权妃开了头,其他众人也不肯示弱,于是纷纷有礼相赠,一时间众妃争宠,好不热闹。若微只装着不明就里,一一相谢,照单全收,也不客套。

朱棣看在眼里不免觉得饶有兴致,于是有意相考,他开口说道:“若微丫头,这衣料和各宫的赏赐可不能白白拿去,你素来以聪慧灵巧闻名,就令你以此情此景做诗一首,作的好再另外有赏,作的不好,连这料子和各宫的封赏都统统交回!”

“啊?”若微亦真亦假,立即拉着一张脸,装作愁思状。

而朱棣手执杯盏,饮下一杯美酒,又说道:“古人七步为诗,朕就命你十步为限,快快作来。”朱棣是成心刁难,偏偏不信这十岁大的女娃能有多大的才干。

太子妃脸上虽然一派和色,可是仍不免暗暗担心,借着夹菜之机,目光像是不经意间扫在若微的脸上,若微冲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示意,只是那眼眸中传递出来的消息,总是还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若微面上带笑,站起身,拎着裙子一面迈步,口里一面数着“一”,然而迈过一步之后,这脚就不再向前迈了。

众人皆愣住了,而咸宁公主反应最快,“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指着若微说道:“父皇你看,这丫头又来耍滑,她这样站立不动,哪用十步、七步,就是三步,也可站到天黑!”

朱棣也笑了:“这丫头果然有趣!”

而若微不过是故意相逗,略一思索之后,边举莲步,边轻声低诵:“骄阳似流火,暑热难相抵。宫绢纱如冰,端午赐殊荣。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情意无长短,终身荷圣恩。”

此诗一出,立即引来一片相和与称赞之声。若微心中极不以为然,诗并没有多好,不过是应景之作,又顺便拍了皇上的龙屁,同时还表了忠心,看来李白不愿在宫中奉娱,着实是有道理的,在宫中待的久了,才子也会变作小人。

朱棣低声默念道:“情意无长短,终身荷圣恩。”一时心中居然有些激荡,随即以笑相掩,“不错,就赏若微郡主俸禄,也省得你总是哭穷,嚷着没钱还要送礼。”

天子开心,于是众人不管内心究竟如何,也都强作欢颜,一时间醉楼宴罢玉和春,一派奢靡之相。

太子妃在不经意间笑了,那笑容被若微捕捉到,她不由得惊呆了。那是因为太子妃很少笑,宫中上下都说她是冷美人,空有绝世容颜,但是脸上时时都保持着一份淡然,这份淡然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对所有的事都很淡漠。她的眼中也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然而今天,偶然的瞬间,若微却看见了她的笑。若微想,那该是世上最美的笑吧,如百合般出尘脱俗,也许正因为她平时笑得太少了,所以才会如此动人,而这份笑,分明是那样熟悉,好像在父亲的那幅画卷上,她就是这样笑的,若微困惑了,太子妃和父亲是旧识吗?还是太子妃与画中之人原本只是相像?

酒过三巡,权妃突然凑在朱棣耳边低声轻语之后便转身退下,临行前,她悄悄冲着若微招了招手,若微当即会意,跟太子妃报告一声,就尾随权妃出了大殿。

“贤妃娘娘!”若微冲着权妃施礼请安。

权妃面上一黯:“你也如此。”说着目露哀泣之色,转身离去。

若微一愣,然而很快就仿佛恍然明白过来,紧紧跟在她身后,连声唤道:“姐姐,福姬姐姐!”

权妃驻足,回转过身,将若微拉在怀中:“入宫以后,所有的人都远着我,敬着我,恨着我,我真怕,连你的真心也失了!”

“姐姐!”只此一语,胜过千言。

随着权妃来到西宫之首的春和殿,这里殿宇森森,雕栏画栋,很是大气恢弘。

而权妃的寝殿居然是按照朝鲜风俗而设的地席,没有床榻,厚厚的大红锦缎做成的垫子铺在地上,权妃拉着若微席地而坐。

“天呢!看来外面所传不虚,陛下真的如此宠爱姐姐,把这大明后宫改成了朝鲜居室!”若微目瞪口呆,不由心中暗自为柔仪殿那位贤淑温婉的王贵妃大呼可惜。

侍女奉上香茶,若微浅饮了一口:“好香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麦茶?”

权妃笑了:“你这丫头,真是鬼精灵,难不成连我朝鲜国的风俗都知道?”

若微明眸流转,脸上笑嘻嘻的:“听宫女们说的,自姐姐进宫以后,从茶水、饮食,器具,在这宫中上下掀起一股朝鲜风潮,连万岁爷都很喜欢,我若不知,倒显得太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