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初入深宫 第二卷 芙蓉新落钟山春 第

若微在门口驻足,周公公与门外执守太监首领耳语片刻,那人进殿回话,不多时走出来,冲若微示意她进殿。

若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当她终于置身在这高大华美的乾清宫殿内的时候,她对着御座端端正正地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民女孙氏若微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如珠似玉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在空荡的大殿中,还带来回音绕梁。

“万岁?”御座上的朱棣轻哼一声,一挥袖,什么东西随即飘落在若微面前,若微低着头,跪在殿中,纹丝不动。

“看看,你看看,如此大胆妄为,朕都不能安枕,哪里还能有万岁之寿?”朱棣几乎是在咆哮。

“父皇息怒,料想她一个小孩子,不过受人支使罢了,如今查出幕后所指才是当务之急!”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殿内传来,若微抬起头,这才看到原来殿内除了天子还有一人,此人自己识得,若微冲着他又是一阵叩拜,口称:“汉王殿下。”

汉王几步走到近前,从地上拾起朱棣丢下的那物,递给若微:“这个,可是你写的?”

若微一惊,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心中已全然明白。

朱棣仔细端详着殿中下跪的这个稚龄女娃,身形小巧,看起来确实不足十岁,只是那面上的神情如此淡然镇定,倒是让自己有些意外,而恰恰正是这份神情分明又让自己十分的恼怒,于是面上一沉,“这方子是出自你手?”

“是!”若微据实回答,心中已然无所畏惧,在她看来,自己这并算不得什么大错。然而她错了。

“你好大的胆子!”汉王指着她气急败坏,“凭你也配!也敢给太子殿下拟方问诊,简直是太荒唐了,只此一项就可定你的死罪!”

若微不慌不忙,冲着汉王展颜一笑:“汉王殿下说我是死罪,那自然就是死罪了,不过在死之前,还请汉王殿下赐教,若微所犯大明律例哪条哪款?”

“这个?”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回嘴,汉王一时顿住,对答不上。

“放肆!”朱棣心中对她小小年纪临危不乱的气度倒着实有些欣赏,只是皇家的威仪怎可令人轻易触犯,“你为何要为太子开此处方?”

若微不假思索,只把当日在花园的情形细细道来,每一句对话,包括太子殿下脸上的凄苦表情都一一详述,没有半点遗漏。

一席话说完,殿上立时寂静一片,朱棣龙目半眯,眼前浮现了太子生母徐皇后死前的那一幕,她紧握着朱棣的手,看了看已经在病榻前哭晕过去的太子,只说道:“当娘的总是偏疼那个身子弱的孩子,太子身形肥胖,不似汉王那般神武,一向不为陛下所喜,但是他心地最是仁厚,还请陛下日后能够多多宽待!”

若微见到朱棣沉思不语,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有恙在身,久卧床榻,仍然忧心百姓,所以若微虽然自知,无论如何这皇宫大内也轮不到小小女子逞强出头,然而却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太子殿下拟方配药,只是因为听到太子殿下口中所念的诗句,想着太子殿下居然自比病牛,心中定是凄苦得很,殿下病体之身还能一心挂寄百姓,正所谓我为人人,那么人人自然也可以为我,所以,小女才会尽心一试。”

朱棣收回思绪,凝神而望,不由失笑:“你?你真以为你能救得了太子殿下?太医院的太医调理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十岁幼童?”

若微望着天子,展颜一笑,尽露天真之态,“其实此症并非难治,只是那些太医太过担心,而若微心无旁骛,自可以放手一搏,效果也就不同。”

汉王殿下刚待开口,而朱棣此时反而有了兴致:“你真有如此把握?你可知道,不管太子殿下之症有无改善,你都要重重被罚!”

若微抬眼看着朱棣,终于眼帘低垂,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好了,若微甘愿领罚,太子殿下未愈,若微自然罪责难逃,也该罚。”

朱棣点了点头:“如此,就罚你……”

此时执守太监又进得殿内起奏:“陛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求见!”

朱棣面上一沉,眼光扫过若微,本以为在她脸上会看到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然而让他诧异和失望的是她那双小小的粉面神色依旧。

“宣。”朱棣道。

太子与太子妃双双进殿。那一瞬,不仅是汉王,就是朱棣也颇为意外,都说天子喜怒不行于色,而此时朱棣失态了,他脱口而出,“炽儿!”

是的,三年了,朱高炽没有靠内侍相搀扶,而是自己走入殿内。

那么,一切都不必说了。

朱棣看了一眼若微,而此时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裙摆,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但是朱棣憋气得很,这小丫头肯定是在得意地偷笑,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知道,困扰多日的易储之事可以作罢,太子可以站起来了,大明国不会出现被抬着上殿的储君了,朱棣又看了一眼汉王,他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朱棣心中暗自叹息,虽然高煦最像自己年轻时,但是,他毕竟差了一些,这样的心计与心胸,终不足以让自己废弃高炽而改立他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