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初入深宫 第一卷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

若微手心里全是汗,一阵心慌,就在这时,坐在窗下的瞻基站起身,只见他缓缓答道:“墉弟所说的确实极有道理,如果为君子,做到五仁,做到知、永,即为圆满。可是如果为君,以此为王道,则有些偏颇!”

“为何?”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站在窗外的若微不禁吃了一惊,这句话显然不是姚广孝问出的,也不是一脸不服气的瞻墉问出来的,而是从门口进来的一个中年男子,俊朗的五官,带着与生俱来的一种霸气,深幽的眼神暴露了他的睿智和野心,举手投足间英气勃发又似乎有些孤独和冷傲。

此人是谁呢?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眼熟,来不及细想,只听瞻基不慌不忙地说到:“王叔一定听过论语中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的话吧?”

“是二皇兄,”咸宁公主凑近若微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二皇兄?就是汉王了,若微点了点头。

“本王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其意思就是说君子胸怀坦荡宽大,小人心地阴森恐怖;君子注重道义,小人只讲效益;君子遵章守纪,小人只求实惠;君子承担责任,小人推卸责任。对吧?”汉王低下头,看着瞻基,一脸的骄傲又有些刻意的戏谑。

姚广孝则站立一旁,笑看着他们对答。

“叔王说的极是,只是叔王可曾想过,那小人是从何处来的?为何会有小人?小人与君子有如此大的差异,那么当君子遇到小人时,该如何是好呢?为王者又该如何调和?如何权衡?”看着渐渐落入圈套中的汉王,若微心中不由暗笑,一生杀伐无数,以武力帮助朱棣夺取皇权的汉王一心一意想取太子之位而后快,太子懦弱多病,不足为惧,可是偏偏出了一个贤名远播的皇长孙,虽然只是长孙,但是近年来似乎朱棣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栽培他上,有意要立其为皇太孙。

所以朱瞻基虽然年纪尚幼,却也成了汉王面前的一块绊脚石。

这时,一个看起来比瞻墉还小的衣着华丽的皇孙出列了,他便是瞻垲,只见他站在瞻基对面义正词严地说:“我们可以多设学馆,教化众人,把小人变成君子!”

朱瞻基淡淡一笑:“孔子儒学中的精要是‘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然而为君者,领导一个拥有千辆兵车的大国,不仅仅要认真律事,恪守信用,勤俭治国,爱护万民,更重要的是要知权衡。万事万物,看似复杂,其实要义都十分简单,所谓王道,不过是权衡二字,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亲民还是役民,仁还是暴,只有权衡,方能久安!”

此语一出,瞻墉立即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又调谑般地瞥了一眼汉王。

汉王着实有些意外,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口中说出,难怪父皇会如此看重他。

若微看着入神儿,突然一旁的咸宁公主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又朝她使着眼色,于是她便跟在公主身后,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文华殿,若微一路之上还在想着皇长孙朱瞻基的对答,只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比那些皇孙都要出众。

“瞻基果然出众,怪不得那么多的皇孙之中,父皇独独最爱他!”咸宁公主脸上是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目光紧紧瞄着若微,“怎样?你看如何?”

若微的脸刷地一下便红了。

咸宁公主笑意更浓:“这下不怪父皇乱点鸳鸯谱了吧?”

若微眨了眨眼睛,对上公主的眸子:“公主在说什么?若微都听不懂,若微只知道来宫中,是给公主做伴的,伴读也好,为奴也罢,若微只知道以后处处跟着公主,受公主驱使,靠公主庇护,别的一概不知!”

“小妮子!”咸宁公主忍着笑,瞪了她一眼,“看你嘴硬到几时?既然如此,就跟本宫走吧!”

“走?去哪里?”若微一脸莫名其妙,怔怔地问道。

咸宁公主拉起她的手,一直往城曲堂走去:“不是为奴为伴吗?去替本宫把《女则》抄上个百十来遍。”

“啊?”若微苦笑连连,大呼悲惨。

一晃儿,若微在宫中已然住了月余,每日除了晨起至东宫太子妃处请安问好,就是到城曲堂中陪着咸宁公主说说笑笑,再有就是偶尔和皇长孙朱瞻基赋诗闲聊,不觉间时间过得很快。

这一日,阳光正好,若微与瞻基相约在太液池边玩耍,若微早早地到了,远远地看到湖边空无一人,心想瞻基别是被什么事情绊住,来不了了,于是一个人在草地上懒懒地走着,看着低垂的杨柳,不由心中一动,一时兴起折下几枝嫩柳,坐在湖边大石上编起花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