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3页)

阿切尔抬头看见客人焦灼的目光。“你难道不知道,先生——你有可能不清楚——家族开始怀疑他们是否有权建议伯爵夫人拒绝她丈夫最新的提议?”

“你带来的提议?”

“我带来的提议。”

阿切尔几欲大喊:无论他知道什么或不知道什么,这都与里维埃先生无关,但里维埃先生谦卑却又勇敢的无声凝视中有某种东西让他否决了这个结论,他以另一个问题回答年轻人的提问:“你向我说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来求你,先生——用我所有的能力来求你——不要让她回去——噢,不要让她走!”里维埃先生高呼。

阿切尔越发震惊地看着他。他的痛苦和坚毅不容有疑:他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不顾一切地申明自己的观点。阿切尔沉思着。

“我能问,”他终于说,“这是你对奥兰斯卡伯爵夫人的立场吗?”

里维埃先生脸红了,但眼神没有躲闪。“不,先生:我诚挚地接受我的任务。我真的相信——原因我就不多说了——奥兰斯卡夫人能恢复她的地位、财富和社会尊重对她而言是更好的,这都是她丈夫的身份给予她的。”

“那么我想,除此之外你不会接受这个任务。”

“那样我是不会接受这个任务的。”

“后来呢——?”阿切尔又停了下来,他们四目相对,再次互相审视。

“啊,先生,在见过她、听了她的话之后,我知道她在这里活得更好。”

“你知道——?”

“先生,我忠实地完成了我的任务:我传达了伯爵的观点,我提出了他的条件,并没有添加任何我自己的评论。伯爵夫人人非常好,她耐心地听了,甚至见了我两次,她不带偏见地考虑了我要说的所有话。正是在这两次谈话的过程中,我改变了主意,开始有了不同的看法。”

“我能问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变化吗?”

“只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变化。”里维埃先生回答。

“她的变化?你之前就认识她?”

年轻人又脸红了。“我以前在她丈夫家中见过她。我认识奥兰斯基伯爵许多年了。你也知道他是不会派一个陌生人执行这样一个任务的。”

阿切尔的眼神在办公室空白的墙上游离,落在一本挂历上,挂历的上方是美国总统粗犷的面容。他治下数百万平方英里的土地上居然会发生这种对话,真像凭空想象出来的那么奇怪。

“变化——什么样的变化?”

“啊,先生,这我能告诉你!”里维埃先生顿了顿,“你看——我以前从来未想过她会是美国人。如果你是她那样的美国人——还有你们这样的——那么某些上流社会接受的,或至少作为一种方便的等价交换而忍受的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想象,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奥兰斯卡夫人的亲戚明白这些事情是什么,他们无疑会像她一样无条件地反对她回去。但他们似乎认为丈夫希望她回去恰恰证明了他无法遏制地向往家庭生活。”里维埃先生停下来,然后又说:“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阿切尔回头再看美国总统,然后低头看着办公桌和桌上散落的纸张。有一两秒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在此间隙,他听见里维埃先生推开椅子,意识到年轻人站起来了。他再次抬头,看见他的客人和他一样动情。

“谢谢你。”阿切尔简单地说。

“不需要谢我,先生,应该是我——”里维埃先生忽然停下,仿佛同样难以启齿。“但我希望,”他语气坚定起来,“能再说一件事。你问我是否受雇于奥兰斯基伯爵,目前来说是的,我几个月前回到他那里,因为和所有需要照顾老弱病残的人一样,我也有一些私人的需求。但自从我踏出这一步,来到这儿对你说了这些事后,我认为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回去后我也会跟他这样说,并告诉他我的原因。就这样,先生。”

里维埃先生鞠躬,后退一步。

“谢谢你。”两人握手时阿切尔再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