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险境(第2/5页)

曾四喜一张白脸已然涨得通红,扬起锄头叫道:“狗官不让我们活命,我们就跟他们拼了吧!”一面喊着一面带头向弓兵围成的战阵冲过去,身后果然跟上了一众乡民。

乡民们这一次挥着各种农具向前,却是直接冲着弓兵的战阵而来。那些没有经过什么训练,更没见过这种阵势的弓兵被乡民们的气势吓得慌了手脚,有的还用刀枪勉强支应两下,有些扔下手中的兵器,转身奔下河堤,趁冰面上人少,踏着冰河四散而逃,周子琦虽在后面大声呵斥,哪里还约束得住。

混乱时,忽听“轰”的一声巨响,在看闸小屋旁边蹿起了几丈高的金红色烟火,紧接着又有黄的、蓝的、红的无数烟火带着啸音飞起,又在天上炸开,迸出朵朵彩色菊花,因天色已暗,显得分外耀眼。原来负责点烟花报信的那个弓兵并没有得到新的指示,眼见情势甚急,急忙遵令把那个巨型烟火点燃了。

众乡民被这突然的动静惊得一怔,有人已经想到,这必是通知埋伏兵丁的信号,不由都彼此靠得更为紧密,脚步却也停了下来。

趁着乡民停下来这一瞬间,徐有贞迅速布置,带魏知州、周巡检、张乡绅,以及自己的师爷和徐贯、杨继宗等人钻进了旁边的看闸小屋,同时让自己的几个家丁、差役带领剩下的二十来个弓兵把守在小屋门前,下令道:“守住门口,有敢向前的格杀勿论!”

那看闸的小屋本来只为守闸人临时遮风避雨,四墙全是用青砖砌成,倒还厚实,顶上却是苫的谷草。小屋没有窗户,只朝东面对着白河开了一个门洞,也没有门框,原来挂了个草帘子,被周巡检一把扯了下来。里面除了一领破苇席,并无任何家什。

那小屋不过一丈多见方,十分狭窄,一下子进了十来个人,大家只能挤作一团。徐有贞此时倒十分镇定,干脆面对着门洞,盘腿坐在那张苇席上,叹道:“毕竟老了,站了这大半日,实在有些劳累。”才又抬眼看着杨继宗说:“这应当就是你们赤龙会想要的结果。只是乡民并无头脑,眼下被引得暴怒,如山洪野火,看来也没有人能够约束得住了,一会儿恐怕要玉石俱焚。老夫的残躯本不足惜,但这大闸一毁,必致漕河阻塞,若是今岁再有凶险水情,只怕老夫前几年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了。即便是杨贤侄你,身处此地,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呀。”

杨继宗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竟会发展成如此田地,只能深躬施礼道:“晚生并非赤龙会之人,此行却实在是为赤龙会做事。今日之事,实是我们筹划不周。但摧毁河闸,伤害老先生,绝非我等原意。现在事已至此,晚生情愿拼着性命,保护老先生和诸位平安,护卫这河闸无损。”

徐有贞道:“杨贤侄虽然说话硬气,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你看外面。”

原来这小屋东墙离河堤的堤沿不过二尺宽的距离,河堤朝河的一面是个陡坡,乡民们要从这个方向进攻到小屋的门口自然不易。因此这一面只有一些乡民站在河面的冰上,防止小屋里的人从这个方向逃跑,更多的人则围在小屋的西边和南北两面,用锄头之类的农具击打砖墙。不想这砖墙造得甚是坚实,一时不能砸破。此时不知什么人想出了主意,说是不如放火烧了这些狗官,也有的说既然放火不如连这个大闸一起烧了,于是众人又是找秫秸、抱柴火,又是寻找油脂助燃,一时倒忘了再用力拆墙。

杨继宗等人从这边门洞中正好看到前面的河闸,只见已经在下面已经放了些柴草,有人吆喝着如何摆放,也有人似在尽力劝阻,却起不了半点作用。

眼看情势万分危急,忽见有几匹快马自南往北从河道里飞奔而来,又顺着堤坡斜插着上了河堤,眨眼间到了小屋门前。杨继宗已经看清了前面一匹红马上正是云瑛,后面跟着老麦和莲儿,连忙喊道:“让他们过来!”守门的弓兵才没有阻拦。

云瑛进到屋里,并不理他人,上前道:“杨公子快随我来!”拉了杨继宗的衣袖就往外走。

杨继宗赶忙摆脱了,“姑娘且慢!”

云瑛才急道:“再慢就点着了。”又指指头上的谷草屋顶,“这草顶哪里经烧!”

徐有贞却在一旁微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云瑛郡主了。”又对杨继宗道:“所谓患难见真情,既然郡主来救,你就随她去吧。以她这骑术身手,冲出去应该不难。”

杨继宗道:“老先生临危不惮,真大臣之风。但晚生参与造成今日乱局,哪能觍颜自己逃命?”又转身对云瑛道:“姑娘深恩,秀才我没齿难忘,但今日情势实难先自逃脱。今晚若真毁了河闸,伤了元玉老及各位大人,不但国家漕运大计受损,这附近村庄的乡民们因此落下聚众杀官毁漕的罪名,恐怕也要被屠戮殆尽。此时民情汹汹,那陆学智和靳孝之辈已难把控,也许唯有智性和尚出面尚有一些挽回局面的机会。我请姑娘念这数百上千百姓的身家性命,再冲出去找智性,就把我刚才这两句话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努力收拾民心,或许还能挽救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