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峻雅斋(第4/4页)

杨继宗问:“可是那姓吴的带你去的他家?”

郑掌柜道:“正是。他带我到鼓楼大街的西二条胡同,进去不几个门洞就是孙家。”

“他家院子是个什么格局?”

“就是平平常常一个小院,正房厢房都是三间,倒也齐整,只一进门那影壁上是砖雕的一树老梅,因是南边的刀法,苍然有力,在北京很少见到。”

“他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这却不知。只是当时觉得院中甚是冷清,只有一个小丫头伺候,没见到别人。当时孙先生说了些不得已的情由,约定了只在暗中帮我看货,不得张扬。又说家中还有些闲事,要到九月初才能来店里。我自然全都答应了。此后直到重九前两天,他才自己来到店中,一直到如今。”

杨继宗又问:“这孙先生平日可住在店中,还是每日回家?”

郑掌柜道:“他平常就住在店中,但营生反正不忙,每过十日八日他也会回家看望,过两三日方回。”

“你们可曾有过急事去他家里找过他?”

“这倒不曾有过。”

杨继宗看了看方天保,见他并没有更多疑问,才说:“咱们且看看他的住处吧。”

那孙干的住处在后院西厢房的暗间里,只一间小屋,并未锔锁。打开门看时,并没有什么杂乱之象。店里平时打扫此屋的小伙计来仔细看了,说是与平时无异,铺盖、衣物也都还在。

杨继宗一面仔细察看房中的一应物件,一面对郑掌柜说:“你再仔细看一看,可有什么地方与平时不同。”

郑掌柜四下留神看了几遭,突然道:“我倒想起,这墙上原本挂着一幅立轴,本是他自己带来的,如今想是被他取走了。”

杨继宗颇感兴趣,“是什么立轴?”

“是幅字,应该是李太白的一首诗,字是不错,却不是什么名家。”

杨继宗问:“却不知是太白的哪首诗?”

郑掌柜道:“小人浅陋,只记得前边两句似是‘丁令辞世人,拂衣去仙路’……”

杨继宗道:“可是这几句:

丁令辞世人,拂衣向仙路。

伏炼九丹成,方随五云去。

松萝蔽幽洞,桃杏深隐处。

不知曾化鹤,辽海归几度。”[11]

郑掌柜忙道:“公子大才,应该就是此诗。”

杨继宗低头沉吟,似有所悟,却忽然对郑掌柜说道:“听说贵店中有一件西周的铜盘,不知可还在店中?”

郑掌柜见他忽然问起这个,也觉奇怪,却仍然赔笑说道:“公子问的当是兮伯吉父盘。那是小店当今的镇店之宝,自然还在。”又连忙吩咐伙计到库中取来。

杨继宗虽不大懂眼,却也觉出此物不同凡响,先看看铭文,果然大多数的字都认不得,也就不再细究,反而是专心只看背后隐蔽之处,还用手到处摸了一番。郑掌柜不知他是何意,只得在旁看着,神情古怪。

杨继宗一面观看摩挲一面问:“如此宝物,想来那孙先生也必甚是喜爱。”

郑掌柜答道:“可不是,他来店后见了此物,放在这屋里赏玩了好几日,真是爱不释手。”

杨继宗细细察看了一遍,才问:“不知此盘在贵店如何标价?”

郑掌柜不敢隐瞒,答道:“开口价是一千五百两,若真出手,不能少于一千两。”

杨继宗大概觉得价值一千两的铜盘有些烫手,忙让伙计收了。又叫杨二把炕柜里的衣帽和炕下边的鞋袜都翻检一遍,顺子也上手一起察看。

杨二把地下的两双旧靴子反复翻看,连里面的鞋垫都拉了出来,臭烘烘的,并无异样。顺子到底是里手,将柜中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细搜摸,还真在一件应该是秋天穿的直裰袖中找出一张黄表纸来。

这不过是两寸宽一张纸条,上面却是木版印着些图案字迹:最上面是阴阳八卦图,以下有三图似符似画,看不出什么名堂,最下是两行字,写着“清虚冷澹,潇洒寂寥”。杨继宗一时看不明白,方天保等人也不知这是何物,就先收藏起来。

临走前,杨继宗又问了那孙干的身形相貌。郑掌柜道:“他是五短身材,相貌极不出色,又黑又瘦,山羊胡子也稀稀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