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儿事长征(第5/14页)

“羹汤快好了,”夭绍微笑,“宗叔帮我叫阿彦下来吧。”

沐宗应下,正待离开,却觉脚下猛起奔雷轰地,寂静的山林也在瞬间被骤然而至躁动气息点燃,惊得漫山休憩的飞鸟走禽在夜色下慌乱奔走。

“什么动静?”沐宗震惊,“难道青泥隘口有战事?”

夭绍望着重又沸腾不止的羹汤,豁然站起,飘身直掠崖顶。郗彦此刻的目光早从西北转向西南,夭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但见平原上火把飞动似龙蛇疯舞,映照着奔腾铁骑犹如墨色泱泱无界的潮水,带着惊天动地的撼人气势,瞬间淹没青泥隘口。

闪电般的突袭引发漫野狼烟,无月的夜色于此彻底燃烧。夭绍吃惊地看着青泥隘口下骁勇张扬得不可一世的军队,即便他们打着“独孤”的旗帜,身着鲜卑军的铠甲,她还是一眼望穿他们的身份,不敢置信:“风云骑?”

此前一路因郗彦决意不肯查阅云阁密报,即便有谢昶飞鸽自东朝送来的几封密函,得知的消息却也因南北来回的周转而晚了几分。虽则身在险境,西行经过的却都是战火未曾波及的地方,外界战事如何郗彦并不曾刻意打听,谁都不知道中原战事如今究竟胶着到什么地步,更不提一丝风闻风云骑北上的动静。

此刻望着身边那人毫不动容的面色,夭绍恍然的同时却是心起酸涩,轻声问:“原来你事前一切就安排好了?”

郗彦关注着崖下战事,不曾发现她的异常,颔首道:“是。”

夭绍垂首望了会烽火燎腾的战场,转身,独自下了山崖。

她并不知道,于她和郗彦北上的同时,风云骑也自荆州北上,过鲜卑军已占领的梁州,沿汉中直奔祁连山脉,占子午谷,夺蓝田,十日间攻下渭南大片平原,与鲜卑军会合后,在此夜直奔青泥隘口。

正如偃真所说,青泥隘口虽险,却常年失修,军需装备陈旧,且守在此处的多为老残病弱,怎敌身经百战的风云骑?不过三个时辰,青泥隘口便夺下。郗彦四人到达隘口关门前,风云骑大将褚绥正守在此处,望见郗彦忙单膝跪地,将青泥隘口守将的人头扔在一旁。

“起来吧。”郗彦下马道。

“谢主公。”褚绥起身,禀道,“北上车舟在关外皆备,鲜卑前锋营的人已在蓝田等候。”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封密函,递给郗彦,“自荆州送来的。”

郗彦看过密报,皱了皱眉,将其揉碎,对褚绥道:“你领着风云骑固守此处,若武关北军来夺,据守不出,等鲜卑军过来接城,再到泾阳见我。”

“是。”褚绥应下,引诸人出了关隘。

登车之后,北上一路不闻夭绍言语,郗彦这才发现她异常的沉默,与她说话,也不过短短数言应付过去,而后便又紧闭红唇,不再搭理他。郗彦思前想后,不明所以,只得低声询问:“你是在生我的气?”

“不敢,”夭绍嫣然一笑,“主公手握重兵,更能神通天下任意驰骋南北疆土。我岂敢生您的气。”

郗彦终于明白是风云骑一事的隐瞒让她有了别的顾虑,只得道:“我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难道是有意的吗?”夭绍含笑问。

眼见她昔日对付萧少卿的犀利言词此刻都用在自己身上,郗彦才觉出萧少卿此前苦不堪言下忍受的刁蛮,轻轻叹息道:“夭绍,我只是习惯了。”

夭绍默然一刻,收了唇边笑意,静静望着他:“我也不是无理取闹,我只是想为你分担。阿彦,此前要救大哥时,你说我的事便是你的事,为什么到你身上,你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呢?”她忽然伸手,摸着他的额头,柔声道,“你一人想着那么多事,不累吗?若不分出一点让别人承担,脑中满满的都是算计和烦恼,还能装得下我吗?”

“能装下。”郗彦莞尔一笑,将她的手牵到心口处,按紧,“但是在这里。”

小小的不快在他的温言软语下轻易散去,精神懈怠下来,便觉连日赶路的疲惫漫身袭来,夭绍放任自己在车中安稳地睡了一觉,等到睁眼时,才知已是次日清晨,车马已到了蓝田。等候在此的鲜卑前锋营将军是段云展,见过郗彦后,便开始与他详细叙说当前战况。

鲜卑前锋营为拓拔轩所掌,一贯心高气傲的他被北军连月拒在冯翊以西,水战寸步难行,攻城战又是打得异常艰难,激得他脾气日益见涨。段云展笑说这段日子满军上下都不敢捋其虎须,唯有那位东朝来的军师,常三言两语便说得拓拔轩火冒三丈,指天发誓要练出一支水军,更下定决心身先士卒弃马登舟,然每每至水上不过一个时辰,便吐得脸色青白而出。

“水军需长期训养操练,短时间不可能见效。”郗彦道,“百年前天下大乱,乌桓铁骑在北方纵横无敌,想要南下一统天下,因无得力水军,只能得被阻于怒江天险之外,这也才有今日的天下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