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田七收到郑少封的第二封信时,这小子已经不跟她交流恋爱心得了。他大概是觉得跟一个太监说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在嘲讽对方不具备追姑娘的客观条件,是不够友好的。他于是开始大倒苦水。什么边北苦寒呀(宣府在京城西北四百里)、娱乐生活匮乏呀(戒赌了小鸟又不够丰富)、训练太累呀(自找的)之类。

哦,对了,他还重点嘲讽了一个和他同样有背景、被划拉到楚将军手底下历练的人。此人名叫倪世俊,人不如其名,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还是才能都一点也不俊。草包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敢跟郑少爷抢楚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哼!

田七看着那信上满纸的怒气像是要脱离信纸浮向空中,她摇头失笑,这个郑少封,这样骂那倪世俊,大概是因为在楚小姐面前落了下风,这才写了歪话来泄愤。她有点好奇这倪世俊是哪位大人的儿子,朝中倒是有两三个姓倪的,不过年龄上都对不上,郑少封只知道骂人,也未说清楚。

田七想不明白,也就把信收好,不作他想。

唐天远读书读出境界来了,脸上一直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纪征同样的一脸高深莫测。田七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到底是她不正常了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了。她向门口望了望,门缝处又闪过一个人影,衣服的颜色很熟悉,那人自己也包了个雅间,但是进进出出好多次,弄得好像是尿频一样。田七知道他是皇上派出来监视她的人,这回跟上回那个不一样了,轻功更好、更敬业。他还老是趴在门外隔着窗纱向里看,窗纱是半透明的,仔细看也能大致看明白里头人的行动。可是他也不想想,大白天的,他能看到里面的人,里面的人自然也能看到他。

田七决定回头跟皇上商量商量,请他换个脑子清楚的来。

她也没心情吃酒聊天了,跟两人告了辞,转头去了宝和店。看到方俊,她照例是要瞪两眼的。方俊被田公公瞪久了,就总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坏事,但他每天被内疚感煎熬着,寝食难安。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能快些恢复记忆,有时候一着急,就会拿过手边的硬东西敲自己的头,旁人都只当这呆子是在练铁头功,并不意外。幸好他的头够硬,也敲不坏。

今儿田七在会客厅跟人谈了会儿事儿,出来就看到方俊正拿着个绿迹斑斑的小铜香炉往脑袋上敲打着。田七连忙一把抢过香炉,“你疯了!”

方俊冲她一笑,“我没事。”

“谁管你有事没事!”田七翻了个白眼,抱着香炉仔细看了看,还好,没变形。

方俊便有些失落,低头不语。

田七本想骂他两句,可是看他现在这样,终于还是不忍心,便只是问道,“王猛给你的药你可还吃着?是否定时找他扎针?”

方俊重重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田七,见田公公并未很生气,便又讨好地笑了笑。

田七放好香炉,叮嘱方俊不许再乱碰架上东西,便离开了,出去的时候边走边摇头。她现在有些困惑,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方俊。一开始知道他的身份,她自然是愤怒无比的、恨不得他立刻去死的,可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工具、一把刀。他混成现在这般凄惨,也有其可怜之处。首恶已死,她现在再追着方俊喊打喊杀,总觉得有些无力。不过,他毕竟又是直接的行凶者,倘若让她轻轻松松地放过他,她又不甘心。

嗯,如果方俊恢复记忆之后愿意作证,为她父亲洗清冤屈,将功折罪,她大概也就不会把他往死路上逼吧。

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回了皇宫,刚一回到乾清宫,盛安怀就来找她了。他怀里抱着拂尘,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弄得好像是来跟她分赃的。

田七有些奇怪,“盛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盛安怀问道,“田七,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有人找过你麻烦吗?”

田七摇头,“没有。”她最近很安分,唯一找过她麻烦的就只有皇上了,几乎天天找。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盛安怀挠着下巴,皱起眉头,“不对啊,有些奇怪。”

田七问道,“盛爷爷,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盛安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值不当的拿到明面上解释,况且他自己也没闹明白呢,他想了想,嘱咐田七,“总之你行事小心些……别被发现。”

田七知他意有所指,红着脸点了点头。

盛安怀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走了。他这两天接二连三地被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田七,盛安怀是嘴巴严的人,不会多说一句话,可是田七被皇上器重是大家看在眼里的,所以那些人说的问的基本相当于废话。盛安怀一时搞不清楚对方的意思了,是想挑田七的错儿,还是想巴结田七?不管是哪一种,跑到他盛安怀面前来刨根问底真的好么……更有甚者,话里话外似乎有挑拨他和田七的意思,这真是太可笑了,挑着御前俩太监掐架,你能落什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