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页)

她回去不久,岑英子把她拉进她们竞赛班的Q群,程安好没改备注,也没说过任何一句话,那个群就静静躺在她的列表里。

四月份,岑英子跟她发消息:“许箴言保送B大,我以为他会选择Q大的,可能是想跟苏温尔同校吧,苏温尔喜欢B大。”

她回了一句:知道。

群里面铺天盖地的恭喜,她每一句都认真看了,却没勇气同样跟他道一句—恭喜。

那年六月,凤凰花开正艳的时候,她收到了来自岑英子的快递,一本有机化学课本,翻开扉页,看到名字时,她的手颤了一下。

“我要出国读书了,这是我们毕业撕书时捡到的许箴言还算完整的课本,本来想高价卖给学妹,犹豫很久,还是想寄给你。”

“你心里的想的我都明白,也知道那次竞赛对你打击很大,但人总得朝前看不是?”

“如果你现在把他忘了,那这本书就卖了废品吧。”

“如果没有,那就别傻傻地天天盯着竞赛群连好友都不敢加,那里看不到他的消息。”

“试一试,一年后去B大找他,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说不定,当你程安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你不比任何人差。”

岑英子的几条信息,她看了很久,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一句:“谢谢你英子,一路顺风。”

但那本书,她一直没扔,宝贝地把它夹在自己书架上。

高二下半学期,她过得浑浑噩噩,成绩不上不下。

从高三开始,她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不要命地学,稳坐年级前三名。

但高考本来就是变数很大的东西。考理综的上午她生理期突然到了,忍着痛考完,时间本来紧张,物理压轴题和化学工业流程题,来不及仔细去想就交卷了。

她心态受到影响,连带下午的英语,也发挥平平。

最后结果出来,她比预期少了三十分,但全国C9高校,有几所她依旧能上,还能选到不错的专业。

普通考生拿到她这个分数做梦都能笑醒,但她心情格外低迷,最后是她卖了大半生馒头的爸爸,戴着老花镜天天看那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替她敲定了H大,离家近,分数也不亏。

回学校拿毕业证书和团员档案的时候,听到老师说老校长住院了,肺癌晚期,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那天下午,她拿自己所有零花钱买了水果,去医院看他。

看到病床上她曾经最尊敬的老师形容枯槁的样子,程安好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好像自己绷着背脊强行抗拒阻拦的挫败,一下子把她压垮了。

老校长抓住她的手,眼里含着泪,却是笑着,终于问出哽咽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遗憾。

“我一直很自责,不知道擅自决定把你们送去一中读半年书是不是做错了。”

“听你班主任说,你要去H大啊,H大很好,但我总觉得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是我太固执己见,害了你们。”

老校长声音苍老无力,说完时,嘴唇还在颤抖,眼角的泪无声落下。

他的一生奉献给了教育,扎根在了讲台与学校那一亩三分地里。哪怕生命的最后,惦念的还是学生。

程安好红着眼在病床边深深给他鞠了一躬。

“校长,我从没后悔去一中,也很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真的。”

后来听说,程安好见完他那晚,他就走了。

像了却最后遗愿,一身轻松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七月底,录取通知书到了,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撕了它,宣布自己要复读。

孙明兰拉起扫帚,恨不得把她打死,嘴里一直骂着要她去死,她死都不会供她复读。

最后,是她爸一直把她护在胸前,每天起早多做五十个馒头,过了早高峰就骑着摩托去菜市场门口卖,偷偷攒钱给她生活费。

她高考分数漂亮,很多复读机构抢着要她,最后,她坚持去了一中复读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