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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5月15日,星期五

我们在中午之前回到了大本营。那里差不多成了一片废弃的营地。

当然了,帕桑医生还在那里,他那两位被冻伤的病人还在他们的帐篷里养病。昨天所有人从绒布寺回来之后,帕桑进行了截肢手术:昂・蚩力的十根脚指都没了;拉帕・伊舍则失去了四根脚指和右手的三根手指。帕桑告诉我和J.C.,正常情况下,他会再等很长一段时间才做手术,可从昂・蚩力的脚指开始,溃烂已经扩大到了整只脚,坏疽也在威胁拉帕的右手和左脚。

我和让-克洛德去看望他们俩:昂・蚩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兴,他说他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放在他登山靴脚指位置的木楔,看看在没有真正脚指的情况下走路是什么样子。我和J.C.都产生了一个想法,却没有大声说出来:一个夏尔巴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中穿着凉鞋走路,并不会穿英国制造的登山靴。可很显然昂倒是不在乎这其中的细微区别。

拉帕遭受的创伤没有昂严重,却要沮丧得多。他们两个人的脚上都缠着绷带,红黄色的碘酒浸透了绷带。拉帕轻轻捧着他那只现在只剩下两根手指的右手,一边流眼泪,一边叨叨。据帕桑翻译,他是在说他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来到帐篷外,我和J.C.说起了昂・蚩力的高昂斗志,帕桑则轻声说:“永远不要怀疑在术后使用一点点鸦片带来的效果,那东西可以令人精神振奋。”

大本营里只有大约五个夏尔巴人,帕桑告诉我们,昨天雷吉和理查给大部分夏尔巴人都分配了背运任务,把装备都背到“高处的营地”去,即在最后一道冰坡底部的三号营地和北坳之上的四号营地。帕桑还说,今天有人捎信下来,山上狂风大作,暴雪特别大,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北坳下面,只有理查、雷吉和两个老虎夏尔巴人上去了。而且据帕桑猜测,现在就连他们这四个人或许也退回了三号营地。至少二号营地和三号营地有很多顶帐篷、睡袋和食物,可以供多人住进去或整休。

帕桑对我们说,他自己也很着急要到更高的营地去,只要他的两个病人病情见缓,他就动身。当然了,他能不能恢复自由,还要看有没有人再受重伤,以至于他只能把伤者送回大本营医治。照我猜测,帕桑只是不愿意和他的雇主,也就是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分开这么久。

我和让-克洛德决定要把装备背到今天我们所能到达的最高营地去,虽然我们从大本营出发的时间比较晚。我看我俩都太需要来一次洁净的登山之旅,把装备背上去,一扫黎明时分的阴霾。我知道我会做到。

很多吸氧装备已经被夏尔巴人运去了较高的营地,我和J.C.尝试搬运两套装在背物架上的整体氧气罐,这六罐氧气几乎无一渗漏,我们缩身套上了安全带,准备在夜幕降临之前把这两套吸氧装置背上我们所能登上的最高处。

把欧文和芬奇改良过的吸氧装备背在背上——今天我们不会吸一口英国的空气,所以面罩和阀门都塞在金属框架里——我们背运的东西就差不多已经达到了理查规定的负重标准上限25磅,不过我们还是背了一些个人物品,以备在哪个高处营地停留之用,或许我们要在那里一直待到尝试登顶的一刻呢。于是,我们用了两个卡肩式前背包,这东西其实是一战期间用来装防毒面具的袋子,是理查买来的(可没买防毒面具),很便宜,他买了很多。这种背包好用极了,可以塞进我们的个人物品,包括额外一些衣物,剃须工具包——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用这些东西了,因为我挺讨厌用冷水刮胡子——照相用具,卫生纸,等等。高处的营地里可能有多余的睡袋,不过我和J.C.都不想冒险:我们把睡袋紧紧地卷起来,罩上防水保护套,然后绑在了氧气管框架的外金属杆上。